简云台下车,有些疑虑回头看了一眼徐晴晴,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问,跟着前方穿着白色军服的人进了研究所。
研究所大厅布局很像是医院,最前方有一个导台,身着西装的男男女女正在那里接电话。墙面上镶着玻璃墙,墙的里面是研究员们的证件照,简云台站在那里看了会儿,军装男人也没有催,在旁边耐心等待。
他没有看见妈妈的照片。
大厅里人来人往,步伐匆忙。简云台没有找到想要的,便冲军装男人偏头示意。
他们这才重新迈开脚步。
乘坐电梯。
上楼。
简云台突然出声,问:“研究所里只有一个电梯吗?”
“对啊。”
军服男人疑惑,“怎么了?”
简云台摇头笑了笑,没有多说什么,转而打量这个洁白整洁的大电梯。嘎吱!嘎吱!电梯上部一直在发出固定频率的声音,这声音让他觉得很心安,心静了下来。
只有一个电梯——
这是他母亲坐过的电梯,同样也是微生律走过的路,他走过了他们曾经的岁月。
直到这个时候,简云台才像是如释负重,心里放下了一个巨大的担子。也是直到这个时候,他终于不再终日感觉肩膀沉重,身体像是被无数支锁链牢牢捆住。
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般。
愉悦。
这份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电梯门开,并且一直持续了下去。简云台走出电梯,两侧是黑乎乎的玻璃,能够透过玻璃,看见一些隐隐约约的微光,军服男人说:“这些是实验室,研究所已经下班了,实验室里不开灯。你要进去看看吗?”
简云台:“我想进,就能进?”
军服男人笑了,“不能,实验室里有小老鼠,还有辐射,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。我要是给你开了门,你弄坏什么东西那我得担责了。我就随便问问,别当真。”
简云台也笑了。
军服男人上前数步,让简云台在玻璃墙这边停留一会儿,他先去和陈伯平的秘书报备一下。说着这人就拿证件“滴”了一声,自己先进去了。
简云台在玻璃墙外愣了一会。
这还真是……随意啊。
习惯了联盟的严苛与等级压制,以及在职人员们严肃又冷漠的面孔,神龛里的种种都让他有些不适应,但心底还是有些激动高兴的,他其实更喜欢这样的氛围。
士兵会跟他开玩笑,也会把他扔在这里,不担心他会干出什么破格的事情。
简云台等得无聊,便在墨色玻璃墙中间来回走动。这里比想象中要大许多,像是一个跨江大桥一般,每间实验室的门上都贴着号码牌,以及一些看不懂的数学公式。
嗒嗒——
嗒嗒——
悠长的回廊里只有自己的脚步声,空灵而又缥缈。简云台一路走回了电梯门口,方才他出来就径直往前走了,都没有注意到电梯旁边还挂着一幅油画。
画上是幼稚的笔触,歪歪扭扭花着仙人掌和太阳,还有河流和小船。船上是——这画的是什么?简云台咂舌看了会儿,才大概认出来船上好像画着三个人。
再看底下的题字——我们一家人。
那个“家”字还不会写,写的是拼音。
简云台稀奇笑了一声,又看见旁边的玻璃墙上有划痕,像是刻上了一些歪歪扭扭的小动物,兔子、小猫等。
因为这些划痕都是在他膝盖附近,方才走路的时候他也没有注意到。
如此一路看过去,走走停停,像是看了个食草动物的动物园一般。简云台正想要去对面的玻璃墙底下看看,足尖调转的一瞬间,他突然听见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。
叮咚——
是水滴砸落在木地板上的声音。
这里怎么会有水?是哪间实验室里的水龙头没有关紧吗?
简云台顿足,疑惑回头看。
身后依然是墨色的玻璃墙,墙后光影绰约,什么也看不清楚,只能依稀看见一些雾蒙蒙的色斑轮廓。他凑近往里看,几乎已经快贴到了玻璃上,眼前有瀑布般的银色光晕一闪而逝,像是微风轻轻扬起了月光。
里面有人?!
简云台哑然,不太确定。
他后退,尝试着向电梯方向走了一步,又走了数步,回廊里依旧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,而那水滴声也没有再响起。
似乎有人克制住了自己的步调,他走一步,那人便也跟着他走一步。两道脚步声几乎融为一体,让人听不出差错。
又也许,这只是简云台的错觉。
一直重新走回油画的边上,回廊里都没有其他的声音,静默而又悠远。简云台迟疑看着墨色玻璃墙,走近数步伸手轻轻描绘这墙,心里推算着这玻璃是什么材质。
防弹的?
还是车窗玻璃那种单向可见玻璃?
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,那里面的人可以看得见外面吗?
简云台越想越觉得古怪,刚刚那个水滴声到底是什么?如果是实验室水龙头没有关紧的话,不会只落下一声。
不知道为什么,独自身处这悠长的回廊之中,两边都反射着自己的身影,简云台突然觉得很难受,心里泛起丝丝酸涩。
他好像也被这闷闷的空气给干扰到了,导致心里也跟着沉甸甸的。
又好像是依稀感受到了其他人的情绪,那是浓郁而又克制的悲伤,静悄悄的。
手掌贴着玻璃,简云台重重抿了抿下唇,顿了足足十几秒钟,他才抬眼看向墨色的玻璃,小声问:“你是不是在里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