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夫人哪能让她就这么走了?忙起身阻拦道:“孟夫人,咱们都是亲戚,有什么话家里说不明白呢?再说这种事,不论真假,那宣扬出去,对她们小一辈的名声都不利不是?”
周氏似被她这番话点醒,站着没动。
郑夫人忙将她请回去坐下,屏退堂中下人。
孟雅欣想要借伤离开,郑夫人不咸不淡道:“你婶婶特意来一趟,又是这么大的事,不说清楚了大家都不好过。伤,在此处也能处理。”
孟雅欣察觉郑夫人态度改变,忍不住心慌起来。
郑夫人放缓语调对周氏道:“孟夫人,你所言之事,我委实不知情。不知令千金现下可曾回家?”
周氏道:“劳郑夫人关心,昨晚亥时卫国公便亲自将她送回了家。”说到这里,她偏过脸剜了孟雅欣一眼,道:“有人见卫国公回长安后对小女多有维护,便想以这种下作手段去阿谀奉承,殊不知卫国公与小女是有情义,但却是兄妹情义,绝非她们所想的那种龌龊关系!对于昨日发生之事,卫国公也深感愤怒,本想亲自处置,是她叔求情,卫国公才答应让我们自行处置,如若不然……”
她扭头看向郑夫人,道:“按大唐律,拐卖人口者,主犯判绞刑,知情不报者流千里。郑夫人,孟十娘作为此案的参与者,又是你郑家的儿媳,你说,你要如何才能让人相信对于此事你郑家人丝毫不知情?”
孟雅欣吓得脸色惨白。
郑夫人也是心头突突直跳,勉强道:“孟十娘虽是我郑家儿媳,但更是孟家人呐。”
“此事除了她,她那两个兄长亦有参与。都是为人母者,郑夫人觉着,我对他们一家落得何种下场,还会于心不忍吗?”周氏道。
郑夫人一听,知道这是个泥潭,自己千万不能踩进去,便对孟雅欣喝道:“事到如今,命都攥人手里了,你还不说实话?!”
“母亲,我没有拐卖七堂姐,我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将她骗到龙泉茶馆,给她下了迷i药,然后配合你那两个兄长将她偷偷从龙泉茶馆送到卫国公府而已,是吗?”周氏不等她说完便接话道,她阴狠地眯起双眸,道:“可是你们弄错了一件事,这桩案子到底如何定性,你们说了不算,卫国公说了才算。他说是,便是!”
孟雅欣腿一软跌在地上,失魂落魄地都顾不上去捂颊上的伤口了。
郑夫人也是心乱如麻,但是周氏没有直接去报官,而是来了郑府,这让她心里有了点底。去报官孟雅欣和他们郑家人固然落不着好,但对于周氏的女儿来说,也不是一件好事。周氏所求,不过是尽量保住女儿的名声,然后让孟雅欣受到应有的惩罚罢了。
“这样的事情,听着都令人发指,好歹也是伯府出来的千金,你、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?”郑夫人嫌恶地将目光从孟雅欣身上移开,看着周氏语气略带讨好道:“孟夫人,既然令千金是受害人,那你说吧,此事该如何处置?”
周
氏瞪着孟雅欣道:“按照我的意思,杀了她才能解我心头之恨!”
郑夫人和孟雅欣都呆住。
周氏叹了口气道:“但她毕竟不是奴婢,怎能任意打杀?郑夫人,她现在是你郑家人,你看着办吧。只有一点我需得提醒你,昨夜卫国公答应将此事交给我们自行处置时,曾说,若是我们处置得不好,他会插手。郑夫人你……好自为之。”说完,她就起身与郑夫人见了一礼,转身走了。
前院,孟础润正等着周氏,见周氏出来,忙迎了上来,刚想问她事情处理得如何,猛然瞧见她前襟上竟然沾着点血迹。
“阿娘?你衣服上怎会有血?受伤了?”他紧张地问道。
周氏低头瞧了瞧,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,道:“放心,不是我的血。”
“你手上也有血,不是你的血,这是谁的血?”
周氏退下右手中指上戒圈有问题的戒指,淡淡道:“孟雅欣的血。”
孟础润大惊失色,一把捉住周氏的胳膊道:“阿娘,你不会把她杀了吧?不是说好不许与她同归于尽的吗?”
周氏无奈地推开他的手,道:“没有,打了她几巴掌而已,这天还在下雨呢,先回去吧。”
母子俩回到家中时,孟扶楹也已经回来了,正和孟允棠在内堂说话。
“阿爷,你这衣袍怎么也沾着血迹?你和阿娘两个人……还真是杀气腾腾啊!”孟础润一脸惊叹地爬上坐床,坐下来道。
孟扶楹低头看了眼自己青色衣袍上溅上的几滴血,道:“我刚从伯府回来,你大伯打了孟础清与孟础明各五十杖,这血应当是粘在刑棍上又甩到我身上的。”
“五十杖……”孟础润光听着都觉得屁股疼了起来,耸着眉头道:“看来不在床上躺上几个月,这两个堂兄是起不来了。”
“这都是轻饶了的,要不是为了彤娘的名声,我……”孟扶楹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孟允棠,到底没说下去,只问周氏:“你那边如何?”
周氏正叫侍女打水来洗手,垂着眼睫道:“郑夫人若是个聪明的,定会休了那孟雅欣。”要处置得令贺砺满意,如何处置才满意?只有将人休回绥安伯府去,后续如何处置,贺砺满意不满意,那就不关她郑家的事了。反正是个品行有失的媳妇,在娘家也心知肚明的情况下,不管找什么理由休了她,娘家都不敢说一声“不”。
阿爷阿娘回房更衣时,孟允棠也回了后院自己的房间。
撑着伞慢慢走在湿漉漉的青石小道上,她仰头看着道旁枝上盛开的玉兰花,洁白的花瓣挂满了晶莹的雨滴,显得那样单薄伶仃,与风暖日晴时娇俏优雅的模样截然不同。
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。
对于孟氏兄妹自食恶果这件事,她不想去评价什么,她只知道,要不是有贺临锋在上头压着,阿爷阿娘想要为她讨还公道,绝没有今日这般容易和顺利。
其实有时候想想,他真的也不坏,不过是嘴巴毒了些,性格霸道些罢了。从他那个出身上来讲,这
些其实都算不上什么问题,只是她不喜欢而已。
她不喜欢,也不代表就是坏,对吧?
也不知他此时在做些什么?
卫国公府后花园,贺令芳带着一队丫鬟撑着伞来到湖边与观鹤轩相连的长廊中,回身从丫鬟手中接过食盒与一只锦囊,吩咐道:“就留在此处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