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节是狄青的老部下,以骁勇善战为人称道,曾数破敌城,累有战功。
不承想,会死在南征的路上……
狄青突然幽幽一叹,“侬智高起兵兵谏也是被逼无奈。交趾欺压他族人,大宋又不肯接纳他,无处容身,走投无路……”
“恩师!”曹翊谨慎地摇了摇头。
狄青敛住神色,“这才是侬智高攻无不克的原因。老子云:哀兵必胜,受压迫而悲愤反抗的军队是不可战胜的。我们要挫败侬军,夺回失地,还须从长计议,万不可草率出兵……”
曹翊托着袖子,提笔而书,等落下最后一个字才停下来,将写好的公文交给狄青过目。
狄青点头,“发吧。”
曹翊用镇纸将公文压在桌上,摊平晾干,看狄青一眼,又慢声问:“恩师不会让重楼去打头阵吧。”
狄青眯起眼看他,“你也想去?”
曹翊垂下头,低低嗯声,“这个功劳,徒儿也想要。”
“哼!一个个的,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心思。”狄青负着手走近案几,坐下来端着茶盏摇了摇头,吹去水面的浮沫,慢声道:“你和老九,谁也不许去!”
曹翊吃惊地抬头,“恩师……”
狄青:“这么大眼珠子盯着老夫干什么?”
“……”
曹翊讪讪地笑,“不让上战场,那我干什么来了?”
狄青哼一声,说得理所当然:“世人都说国舅爷才高八斗,笔力雄健,恰好可以留在营中为我经办案牍之事,省得我劳神劳力,去想那些劳什子的说辞来对付京中那些老家伙……”
曹翊哭笑不得。
他不远千里而来,就做个文书工作,帮他写公文,行案牍?
“那重楼呢?”
狄青想了想,捋胡子抿嘴,“他嘛,比你狠一点。我看,适合做个门神,摆在大堂上,天天三炷香供着便是。”
曹翊:“……”
傅九衢进门就听到,停下脚步,看一眼曹翊。
“又在说我什么坏话?”
曹翊勾唇,清俊的面孔微微带笑,“广陵郡王动辄杀头腰斩,我哪里敢说你的坏话?恩师正在为我两个安排差事。”
傅九衢走到狄青的跟前,将那三十八个人的名册递上去,让他签押。
狄青翻看一下,没有什么表情。
傅九衢淡淡道:“恩师,徒儿有个不情之请……”
狄青抬头,“为了那小娘子的事?免开尊口吧你。人是怎么来的,就怎么给我送回去。我的营中,不容女子。”
曹翊看了傅九衢一眼,抿嘴不语。
傅九衢却是低低笑了起来,“我就知道瞒不过恩师这一双法眼……不过,恩师误会徒儿了。”
“误会?”狄青不满地剜过来,一副要找他算账的样子,“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。这是哪里?战场!战场是要死人的!你娘发疯,你比你娘更疯。赶紧给我把人送走!我明儿要是再看到她,拿你是问,哼!”
这句话狄青说得很重,没有商量的余地。
傅九衢叹息一声,“不是不肯送,是没法送……”
狄青瞪着他,“怎么?她还会吃人不成?”
傅九衢道:“吃人是不会,但……她能救人。更何况,我也劝不动她。”
狄青不可置信地看着无辜无奈的傅九衢,不敢相信这种话出自他的嘴里。
“一个妇人你都驯服不了,还想给我打前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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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九衢回到营房,只看到程苍和段隋两个,辛夷和孙怀不在房里。
“人呢?”他不知不觉拔高了声音。
段隋抢在程苍的前头,小声道:“小娘子说屋里太闷,想去营房后头走一走。放心吧九爷,有孙公公跟着她,出不了事。”
傅九衢皱了皱眉头,“她看到点将台杀人了?”
段隋摇头,“没有看到……吧?”
傅九衢略松一口气,又听段隋嘻嘻一笑,“不过,那惨叫声此起彼伏,天都快要震破了,还需要用眼睛看吗?”
“蠢东西!”傅九衢低骂一声。
段隋撩眼,不知道九爷这是在骂谁,然后就听到傅九衢道:“看个人都看不好。你和程苍……尤其是你,要你何用?!”
傅九衢指指段隋的脸,转过身大步离去。
段隋摸脑袋,看着程苍,“九爷这点点点的……是何意?我怎么看不懂?”
程苍:“等下月领不到月俸,你就懂了。”
段隋啊一声,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独自消化了片刻,这才紧赶慢赶地跟上去。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