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夷微笑,“不敢,我只是拿来主义。”
周道子以为她只是谦虚一下,笑了笑,没有再接下去询问,只是没话找话地问她。
“大概要多久?”
辛夷:“半个时辰。”
周道子问:“这么快?”
辛夷嗯一声,没有说话。
周道子站得很近,看她不愿意多聊,只得强压下心底的不安,别开头去,不看手术台上那血淋淋的一幕,心里不停地念着“阿弥陀”,连呼吸都小心翼翼,生怕打扰她。
半个时辰很快过去,手术室里的两个人早已汗湿脊背。
“吁~”辛夷松一口气,在周道子的注视下,开始用羊肠线缝合。
那头羊是张大伯家的。
周道子吃过羊的肉,忍不住替羊问一句,“为何要用羊肠呢?”
辛夷道:“用羊肠的黏膜下层做缝合线,会被人体所吸收,不用再拆线了。”
周道子似懂非懂地哦一声,又半眯着双眼怪怪地看她:“郡王妃懂得真多,不似凡人。”
辛夷唇角抽了抽,“我是仙女。”
周道子严肃地点头,“老夫看着也像。”
伤口缝合结束,辛夷用上敷料,又拿一个纱布药包压在伤口上止血,这才洗手消毒,然后瘫坐在手术床前的椅子上。
“结束了,周老先生。”
周道子看傅九衢没有苏醒的迹象,不放心地问:“这个,这个手术做得如何?”
辛夷扭头看她,嘴角噙着笑,
“不负众望,很成功。”
周道子露出了进入手术房的第一次笑容,朝辛夷大大地竖了个拇指。
“那老夫再冒昧问一句,郡王何时才会醒来?”
这小老头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。
辛夷其实有点疲乏,不想再说话,但她还是耐着性子同他讲解。
“不好给出确切的时间,得看郡王对麻醉药的耐受度。另外,醒来后,他大概会有一个意识模糊期,到晚上,可能就彻底清醒过来了。”
“太好了。”
周道子兴奋起来,双手握拳,颌下的长须笑得不停地抖动,“老夫这就去告诉大家伙儿,告诉那几个老家伙。成功了!手术成功了。”
他说着便要换衣服出去,辛夷扭头看他。
“周老稍等。我写个方子,你让人抓了药煎好,一会儿郡王醒来,就要服用。”
周道子频频点头,“使得,使得。你说,老夫记下便是。”
“我还是写吧。”
辛夷站起来,走到手术台前,拉开抽屉拿出纸笔,写了一个以消炎为主的中药方子。
没有抗生素的时代,只能凑合了。
等周道子乐颠颠的拿着方子走出去,外面院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。
辛夷在手术房里听到,也牵了牵嘴角,笑着慢慢地坐回去。
手术比她料想的更为顺利。毕竟做足了功课,这是她人生中最漂亮的一台手术,傅九衢是北宋最强大的一个小白鼠,而张小娘子本就是仁宗年间广为流传的外科女医生,她总算没有辱没这个声名……
傍晚的时候,又下起了雨。
细密的雨点洒落在五丈河上,荡起一圈圈涟漪。
天渐渐黑了,汴京城的灯火倒映在水里,重阳节的热闹仍在上演。
辛夷握住傅九衢的手,趴在床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。
“郡王妃……”
门外传来叩门声,是段隋。
未经允许不能进入手术房,这是辛夷事先的交代,出去了再进来也要经过严格的消毒,段隋不敢轻举妄动,只在外面着急。
辛夷睁眼醒来,走出去贴在门后问他。
“什么事?”
段隋小声道:“宫里来人了,宣郡王和郡王妃入宫。”
辛夷心下一窒。
傅九衢不是已经和官家说清楚了不去吗?
为什么又让人来传?
她望一眼沉睡的傅九衢,淡淡地道:“告诉他们,就说郡王身子不舒服,去不了。”
“是。”段隋迟疑一下又道:“属下看那领头的公公态度有些暧昧,还问药坊里是不是在搞什么古怪……看他那模样,只怕轻易不好打发。”
辛夷道:“你先这么说,拖住他。等郡王醒来,一切自有定夺。”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