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胡闹!”
当着傅九衢的面,葛庸急得猛拍桌子,气呼呼地道:
“大庭广众之下喧哗吵闹,成何体统?赶紧带几个人下去,连人带东西一并给我弄走,别污了郡王的耳朵……”
“通判大人且慢。”傅九衢面不改色,“既是大公子的一片心意,倒也不用动怒。”
葛庸连连抱拳行礼,“丢人现眼,郡王,下官这是丢人现眼啦。”
傅九衢轻握酒盏,斜睨他一眼,淡淡地笑。
“名匠精工,天下第一,本王也想长长见识,不知葛大人方不方便?”
“这……”
广陵郡王发了话,葛庸再是不愿,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。
他心里头骂着儿子不省心,只会给老子惹麻烦,脸上却是赔着笑。
“郡王,请……”
这时,十二楼外面已经围满了人,连同十二楼里的姑娘仆役们也都纷纷探出头去,帮腔地帮腔、瞧热闹的瞧热闹,还有小孩子穿插其间,打打闹闹。
葛庸脸上无光,恨不得把那狗东西拉到跟前来打几十个板子。
可这事情虽然闹得难看,说大也不大。
再昂贵的摩喝乐又如何?儿子孝敬老子,天经地义,大不了说他教子无方。葛庸行事素来端正谨慎,偶尔一桩小事,广陵郡王也寻不到他多大的错处……
葛庸做好了心理准备,故作镇定地笑脸迎上去,朝四周拱手请罪。
“犬子无状,不该惊动诸位街坊!请各位看在老夫的面子上,各自退让一步,勿为这等小事争吵,坏了节气的吉兆。抱歉抱歉!”
陈氏从人群里挤了过来。
得知是儿子送来的玩意儿,她那悬着的半颗心也算落下了。
天下没有不疼孩儿的娘,也没有不想炫耀儿子的娘。
在通判府,还有两个庶出的小儿子,性情唯诺,谨小慎微,却更得葛庸喜欢,陈氏早就看不过眼了,借此机会也想替亲生儿子长长脸。
她走上前来,笑道:“本也不是什么大事,大家伙儿也是想看看这天下第一的摩睺罗是何模样。老爷,既是儿子的一片孝心,不如就成全了他,也让大家伙儿赏鉴赏鉴……”
葛庸冷冷剜她一眼。
心里骂着这个无知蠢妇,无可奈何地一叹。
“罢了罢了!既是因犬子赠礼而起,那就打开看看也无妨。”
两个力夫应一声,笑盈盈地打开木箱的铁锁,将木门从中分开。
一座栩栩如生的摩睺罗孩儿站立在木箱里,一袭碧纱从头罩下,笼在其间的人影曼妙娇颜,且不说那一身衣饰和华服,单看这细腻模样,也不枉“名工巧匠”四个字。
人群里爆发出一片叹声,啧啧称奇。
陈氏听到有人夸儿子孝顺,得意地看了葛庸一眼。
“动了!”
“快看,摩喝乐动了!”
“神技也!”
时下有一些精巧的摩睺罗孩儿,身体丨内部配有机械装置,确实是可以动的,但也没有像这座摩睺罗那般,如同真人一般……
众人震惊地看着那个摩喝乐……
却见她突然拂开头上碧纱,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,走出木箱,众目睽睽之下朝葛庸屈膝拜下。
“大人……”
葛庸身子一抖,变了脸色。
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郁湄低低垂眸,“我是来给大人送摩睺罗孩儿的……”
葛庸当然不信她的话,沉着脸,暗自紧张。
陈氏却不知情,笑眯眯将她扶起来。
“东西呢?大公子送的摩喝乐在何处?”
郁湄低头,不看陈氏的脸。
“孩儿在我的肚子里。夫人,妾身肚子里怀的……其实是葛大人的种。妾身与葛大人已相好多时,实不堪忍受风言风语,这才厚着脸皮,自请入府,求夫人给妾身一条活路吧……”
陈氏的脸惨然变色。
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葛庸,再看看郁湄。
“你……你们……?”
这些年,通判府里的确实有几个姨娘,但也没有陈氏说得那么夸张。葛庸偷吃是一回事,维护官声又是一回事,至少在人前,他还是端方正直的一方大员。
陈氏怜惜郁湄,虽不至于拿她当干闺女看,但前前后后为她操劳,也是用了几分真心的。
真心最是不容亵渎。
多少年的委屈顷刻袭上心来,陈氏甚至都没有半分怀疑,她知道葛庸干得出来这种事,帕子掩面,当即哭啼起来。
“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,你们这么做,对得起我吗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