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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次冥想结束,族人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欲望被填平的餍足,他们总是意犹未尽,会聚到一起交流今天见到的神及其给予的指示。

发光的人影、没有形状的雾气、负着人卵的巨型蟾蜍、五光十色的人身蛇尾的巨兽,他们七嘴八舌地讲诉自己身边的神的样子,神态狂热又忠诚。裴家的族人绝不会在与神相关的问题上撒谎。

可惜的是,这种讨论,裴可之从未参与过。

他什么都没有看到。他是唯一在默室没有感应到神的裴家族人。

裴可之失落又伤心,他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,致使他被神遗弃。他难过地将这件事告诉他的母亲,他的母亲得知,却陷入了狂喜。

那是裴可之第一次见到那张苍白、疲惫的脸庞出现显而易见的巨大喜悦。

母亲神经质地向外突起的眼鼓鼓囊囊,像是被点燃了生命之火,她盯着裴可之的眼神明亮到灼人,多年的阴霾终被驱散,‘你是我和神的孩子,我和神的孩子,’她抓着裴可之的肩膀,激动到颤抖地说,‘所以它才不愿与你见面。’

尚且幼小的裴可之颇为无措。他不明白他只是来向母亲寻求安慰,怎么突然间就换了个爹,还换成了神。

可母亲振振有词,‘因为你是我和神的孩子,你是半神,可之,你是半神,最接近神的存在。它不愿见你,是为了让你成为神,真正地见到它。这是神给你的考验。’

‘那父亲呢?’裴可之不解,如果他是神的孩子,他喊了六年的父亲又和他是怎样的关系呢?即便裴可之和他的父亲向来不熟络,一年说的话都屈指可数,但身份乍来的转换还是令裴可之不知所措。

‘我不是裴从优的孩子吗?’

他毫无感情地念出父亲的名讳,茫然地问自己的母亲,

像是听到了什么安全词,母亲猛地安静了下去。狂热的情绪褪去,她白瓷死的脸庞上露出呆滞的镇定。

‘噢,父亲,你的父亲是我的丈夫,这一点儿也没错,’她自言自语似地念叨,她也在苦恼,思考该如何自洽逻辑。

终于,反反复复念叨了不下十遍,母亲毛塞顿开,‘你当然也是他的孩子!’

她说,‘作为神的后裔,你太招人嫉妒了,你的处境太危险了,所以——所以,为了保护米,神让你以裴从优的儿子的身份诞生。’

母亲给出了合理的解释,她再次高兴起来,焕然一新的生命力自她单薄瘦弱的身体中源源不断地涌出,她俯下身,捧起裴可之的脸颊,无比温柔地亲吻。

她压低了声音,悄悄告诉裴可之,‘不要怕,可之,它不会伤害你。它愧对我,我是它的爱人,却被它留在这儿,还成为了他人之妻。它愧对我。’

‘妈妈,为什么不能接走你?’裴可之看着近在咫尺的母亲,不解道。

他看见母亲的眼睫轻颤,她站起来,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。‘能被神接走的人,一定要诞生在处子的身体。’

母亲说,带着难以释怀的遗憾。

这是第一次,裴可之发现原来神也不是无所不能。依照母亲的逻辑,它甚至还需要借助人类的身份。

再长大些,裴可之对于他所处的家族有了更清晰的认识。

他的母亲在家族中扮演着核心又边缘化的角色。

核心是源于她的丈夫是裴家的族长,但她的爱人是神。她是神在人间的情人。边缘则是族人对母亲声称自己与神相爱不以为然,将母亲贴上‘疯癫’的标签;又因母亲偶尔会搬出‘神’,传达神的谕旨,不敢不听。

大多数时候,他们用对待疯女人的方式对待母亲,没有人关心她的尖叫,还把她的歇斯底里比作欲求不满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