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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说无益,我停下脚步,翻找出随身带的小钱包,“你看,”我一边说,一边从中拿出一个用红纸折成的三角形小荷包,“前段时间,我收拾旧钱夹冬时候发现的。”

柏莱站在我身边,臭着脸,低头目视我小心翼翼地揭开鼓鼓囊囊的包装。

一颗小小的,顶端略有些尖的东西出现在我的掌心。它像一枚被河水冲刷过无数次的石头,通体乳白色,没有瑕疵。它很小,两根手指就能捏住,我把它拿起来,对着太阳,它半透着光。

“你的最后一颗乳牙。”我将这颗牙小心地放在柏莱的手里。

柏莱凝视着这颗牙,又抬头望向我。他早已不记得这颗掉落的乳牙了,可我记得很清楚,一切历历在目,“我记得很清楚,是你十一岁的晚上掉的。你醒来就把它拿给我看,要我给你扔到飞船最高的位置,你说用这个办法你就会获得一颗最坚硬的恒牙。我给你放到了瞭望塔那儿放了两天,还是忍不住偷偷拿回来收藏。”

难得见到柏莱这副傻傻的模样,我伸手,摸摸他的头,“你是我养大的孩子啊。”我说。我看着已经比我高一个脑袋的柏莱,感慨万千。

从小到大我都明确地拒绝生育,拒绝omega这个性别带来的生理功能。我不能成为母亲,不能表露出和alpha与beta不同的品格,这将有损我的威严和强硬,将使得人们再次确认我是一个omega。我在无意中也参与了否定自我的一环。

后来的腺体剥除手术里,我终于在绝对客观的层面上,再次被彻底否定了omega的身份。我本该高兴,拖累的我的性别,拖累我的生育能力终于被完美地剔除了。从今以后,我再也不会为此心惊胆战。但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?

我只感觉我被强奸了,我只感觉有一部分我死掉了。

而在我以为那一部分的我将永恒地死掉时,柏莱出现了。

柏莱的到来突然又迅速,仿佛我前一秒得知中了大奖,下一秒钱就花光了。在这个孩子需要一个监护人时,我啥也没思考,我只是恰好被孩子的父母信赖,恰好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,恰好安顿好了精神,能腾出多余的空间分给别人。柏莱来到我的身边,都是巧合般的恰好,谈不上什么深思熟虑。

但就是这个孩子,他既免去了我怀胎分娩的痛苦,又让我获得了生育完成的体验。所有好处,都被我一个人占完了。柏莱的第一声‘冬’,第一次睡觉自己乖乖地关灯,第一次独自完成的绘画作业,第一次蹒跚着脚步成功独自完成五十米的跑步,第一次煮得快糊成一锅的面条……这个孩子,我的孩子,意外地降临于我的生活。我从未想过会从他身上获得任何好处,他却给我带来了我以为死于否定的我。

年过半百,柏莱的出现,让我终于真正接纳了我的性别,真正接纳了omega带来的生育功能。那个被我否认的我,那个被迫自杀,又被谋杀的我,都在和柏莱相处的这些年里重新融入到了我的生命图腾中。

我收起那枚乳牙,按照折痕,重新将它折进三角形的小荷包里。我望着柏莱,我决定告诉他一直以来,我想说却因羞涩而没有宣之于口的话。那些话我以前总觉得应该写在纸上,或者通过什么别的媒介,体面地、委婉地、不会尴尬地呈现,但现在,我却认为比起说出来,没有更好的方式了。

“谢谢你,小莱,”我握住他的手,和他说,“谢谢你选择我,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。”

柏莱埋着头,任由那些细碎的头发挡住他的额头与眼睛。他半弯着腰,和我牵着手,我只能看见他的发红的鼻尖,“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吧,”他缓缓地说,“是冬选择了我成为你的孩子。”

我张开手,和他拥抱。

不远处传来车轱辘滚过的声响,大概是那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