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现在,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。
这样庞大的关注度和弹幕量下,叶绻敏感地嗅到了危机。
如果只有他自己,那他是无所谓的,再怎样的恶言都无法伤害到他,但是有雄主在,他担心某些不好的评论会影响到雄主,所以不能坐视不管。
一定要早做打算。
……
由于之前欠下的时长太多,一天的直播要直到晚餐过后才能结束。
叶绻每天一早就起床,早早地打开直播间就位,哪怕时间太早了完全没虫看他都要播,仿佛一个无情的刷时长机器。
从早播到晚不是个轻松的活,哪怕叶绻并没有像直播间的观众所想的那样彻夜编写剧本,但光是保持直播的状态,偶尔和观众互动也要消耗不少体力和脑力。
虫播平台对主播的管理非常严格,绝对不允许主播长时间不在直播间但开着直播间凑时长的行为,类似于直播睡觉这种事也是不允许的,一旦被发现会有重罚,所以像是叶绻这样欠下太多时长的,只能选择牺牲休息时间,把一整天都献给直播间。
不过有付出也就有收获,超长时间稳定的直播为叶绻带来了巨大的收益,从重新开播算起,叶绻收获的礼物数量已经超过了过去两年的总和。
尤其是今天,在雄主的“惊喜”战略下,粉丝的礼物像是不要钱一样刷,一天的礼物就比过去几天都要多。
情感区实在是太赚钱了,遍地都是礼物,收都收不完。
叶绻粗略的估计了一下,这几天他的收益大约有八十万左右,扣去平台的抽成和税费,到手也得有个三十……
不对,现在他是有雄主的虫了,税率是不是该降了?
那就是,就是……
叶绻算不出来,他只觉得眼前都是星币。
堆成山的星币。
“傻笑什么?”
司焰的声音出现在叶绻耳边响起。
“雄,雄主……”叶绻眨眨眼睛,反驳道:“我没有傻笑。”
“嗯,你说没有那就没有。”
司焰抱着胳膊斜靠在玻璃门上,没有要离开的意思。
毕竟昨天才出现了意外,今天司焰自然在叶绻收拾厨房期间多分了些神给他。
这次叶绻倒是没打碎碗,就是洗着洗着碗,突然不动了,开始原地傻笑。
一次两次也就算了,叶绻第三次任由水流哗啦啦地流而原地不动的时候,全程旁观的司焰——
才出于环保的角度发声。
被雄主盯上的叶绻不敢再开小差,赶紧加快动作,刷刷几下收拾完了。
把最后一个碗放进柜子里,叶绻回过头,眼睛扑棱棱地看着依然留在原地的司焰,嘴唇动了动:“雄主,我有一个问题……”
司焰:“你问。”
“唔……”
叶绻欲言又止,目光闪烁。
“想问‘惊喜’到底是什么?”司焰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。
“……”
叶绻点点头。
“魂不守舍的。”司焰危险地眯起眼睛:“怎么,就这么害怕犯错?还是……已经干了什么坏事,偷偷地瞒着我?”
叶绻:“!!”
被戳中了心事的叶绻就差没把“救命”两个大字写在脸上。
司焰心想,就叶绻这心理素质,绝对干不了他们星际雇佣兵的活。
不过在任务失败被逮住的时候,说不定可以靠刷脸让别人放他一马。就是这种,要哭不哭的样子,看得人心痒。
美人总是有特权的,就算做错了事也应该被原谅。
不就是少了几支营养剂吗,不是什么大事。
就算是拿营养剂去养野男人也……好吧,这个确实不行。
但是如果叶绻愿意好好解释的话,他也是会听一听的。
司焰没再卖关子,直截了当地说道:“嗯,就学猫叫吧。”
叶绻茫然道:“学……学猫叫?”
司焰点点头:“对,等你下次犯错的时候就学猫叫,叫得好听,我就原谅你。”
叶绻:“……”
他不理解。
为什么……是学猫叫?
学猫叫也算“惊喜”吗?
说起来午餐的时候,蛋包饭上用番茄酱画的也是猫咪,难道雄主……很喜欢猫?
叶绻的疑问一直到睡前都没得到解答。
司焰是故意揣着坏心眼故意逗他,只给结论,不给过程,就是要看卷卷努力思考又想不出结果来的笨笨的小模样——
就和抓不到逗猫棒的猫咪一模一样。
夜幕降临之后,叶绻就不能把心思全都放在学猫叫上了。
今天晚上睡在哪,才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。
叶绻在经历了普通地睡在沙发上——莫名其妙地睡在床上——把自己和沙发绑在一起后还是睡在床上之后,心中已经大概对夜里的归宿有了一个猜测。
在虫星,婚后能和雄主同床的机会,不是轻易就能获得的。
即使是雌君,也不一定每天都有资格睡在雄主旁边,毕竟同床就代表着培育虫蛋的机会,以及雄主的宠爱。
叶绻自然不会膨胀到以为获得了雄主的宠爱。
雄主应该只是因为夜里一只虫寂寞了吧。
毕竟雄主还只是幼崽而已。
叶绻装模作样地去取床单被子,仿佛在正常地进行每天都会重复的铺床流程,实际上放慢了每一步的动作,就等着雄主开口叫他。
果不其然,司焰在他把被子放到沙发上的时候开口了:“每天半夜梦游也挺麻烦的,今天不如就直接睡在房间里吧?”
叶绻惶恐道:“这……这不合适吧,雄主。”
司焰不以为然:“有什么不合适的,那么大的床还装不下一个你?把被子搬进来就行,别的东西放回去,房间里都有。”
叶绻于是抱起被子,跟着司焰进入房间。
他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,所以根本就没有把床单和枕头拿出来。
这还是叶绻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进入卧室。
这间他住了好几年的卧室,睡了好几年的床,只是短短的一周不见,好像变得陌生了起来。
明明摆设和装饰都和之前都几乎一样,但就是……没有那么熟悉了。
哪怕做了不少心理建设,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,叶绻还是紧张的像是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一样,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。
司焰非常自在地躺在他该躺的位置上,目光炯炯地看着叶绻表演小媳妇入洞房。
叶绻在床边扭捏了半天,最后在司焰的“关灯威胁”下才小心翼翼地蹭到床边边上裹着自带的被子躺下。
司焰笑着把灯拉了。
黑暗中,司焰藏在被子里,手环闪着幽幽的光。
……躺下睡觉那是做给叶绻看的,现在这个点正是夜猫子活动的时刻,生物钟不允许他尝试入眠。
司焰在星网上刷着各种大品牌激化舒缓剂的价格,越刷越心潮澎湃,只觉得这生意实在是太好了,超低成本,超高回报,一旦上了手,他甚至可以不再仰仗舒缓剂公司的鼻息,自己进货自己激化自己销售……
司焰越想越激动,仿佛已经看见了日进斗金的未来。
晚餐后他就把成功的那支激化舒缓剂和样本一起给宋轻言寄回去了,就等着宋轻言给他回复了。
至于失败的那两支……司焰随手扔到了床底下。
这算是司焰的一个不太好的习惯,那些让他脸上无光的东西,最后的归宿都会是床底。
哪怕换了一个世界,司焰的习惯依然没有改变。
好在床也够大,扔再多的垃圾都没关系,只要不被又有洁癖又有强迫症的叶绻发现就行了。
司焰并睡不着,只等着叶绻一睡着了就坐起来玩手环,在叶绻睡着之前……就委屈一点躲在被子里玩。
然而,司焰等啊等啊,等到他都正儿八经地产生了些睡意,依然没有见到熟悉的小触手出场。
司焰意识到不对了。
“卷卷……你醒着吗?”
半晌,低沉的声音从床边边上传来:“还,还没有……雄主。”
司焰:“……睡不着?”
又过了半晌,床边边上传来一声带着鼻音的“嗯”。
为了不影响叶绻,特地躲在被子里玩手环玩到脖子疼的司焰:“……”
叶绻翻了个身,从背对变成了正对。
一片漆黑中,司焰看不清叶绻的表情,但不知道为什么,他好像能感觉到对方那双苍色的眼睛,此刻正向他投来悲伤的目光。
“怎么了?”
司焰的心脏一紧。
都已经躺在一张床上了,司焰还是觉得他们离得太远,他主动往叶绻这里凑了凑,直到他一伸手就能碰到叶绻的身体才停下。
借着一点点隔着窗帘洒进房间的月光,司焰对上了叶绻湿漉漉的眼睛。
叶绻好像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流露出这样的神态,嘴唇抿成一条线,苍色的眼眸澄澈透亮,映出波光流转的涟漪。
司焰感觉他好像又回到了刚认识叶绻的时候,无辜入狱的美人一言不发,脊背笔直,像是一块坚硬又脆弱的宝石。
不,现在的叶绻,要比那时候更加脆弱,也更加……让人移不开眼。
“雄主……我,我想坦白一件事。”
黑夜为叶绻张开保护网,让他的心中回荡起一种白天无法产生的冲动。
这是他的雄主。
说他自作多情也好,说他亡羊补牢也罢,哪怕他只能拥有雄主三个月,在这三个月里,他也不想对雄主有任何隐瞒。
两颗心此时这么近。
近到互相都能听见对方混乱的心跳。
司焰立刻猜到了是十支营养剂的事,顿时松了一口气。
他还以为怎么了呢,就这事啊。
“说吧,说完了就睡觉,都这么晚了。”
叶绻缩了缩脖子,嗫嚅道:“其实,其实我有一只……”
司焰挑眉。
有一只猫?有一只狗?
他确实怀疑过叶绻是拿营养剂去喂小动物的,没想到这都给他猜中了。
喂养小动物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,只要叶绻愿意照顾,他并不介意家庭成员里增加一只胖胖的大白猫。
别的颜色的也可以,他不挑。
叶绻没有继续说下去把话说完,而是像卡壳的音频一样不断地重复这句话。
“我,我有一只……有一只……呜,我有一只……”
司焰听不下去了,打断他道:“有一只什么你倒是说啊,总不能是有一只孩子吧?”
沉默在空气中蔓延。
叶绻的身体一下子僵硬地像石头一样,也不重复刚才那句话了,整个人像是被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。
司焰:?
又怎么了?
过了很久,一声软绵绵的叫声从近在咫尺的唇瓣里吐了出来。
叶绻:“喵……”
司焰大惊失色,这一声差点给他叫硬了。
还好环境比较黑,看不太清叶绻鬼斧神工的美貌,不然双管齐下,他可能要表演个当场丢人了。
“半夜三更的,你,你好好说话……”
不就是养了只猫吗,有必要这样吗?
叶绻:“喵喵。”
司焰:“……你是失去说话的能力了吗?”
叶绻鼓起勇气道:“是,是雄主说的……犯错的时候,可以……学猫叫。”
司焰倒吸一口凉气。
正想要教育一下叶绻眼下既不是坦白的好时机,也不是学猫叫的好时机,就听见叶绻接着说了一句惊雷似的话——
“您猜的没错……是的,我有一只虫崽。”
司焰:“!!!!!!?”
一个翻身,打开顶灯。
卧室瞬间灯火通明。
叶绻被灯光刺得闭了闭眼。
保护他的黑暗消失得一干二净,光线像刀子一样打在他身上,裸露在外的皮肤隐隐发痛。
他不由地瑟缩起来。
“怎么回事?你说清楚!”司焰情绪激动,深吸了好几口气都压不住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怒火:“你连虫崽都有了?什么时候生的?和哪个雄虫生的?”
这一刻,司焰无比清晰地意识到,叶绻是一只雌虫,而雌虫,是可以生蛋的。
在他之前,在他之前叶绻就已经……
也是,以叶绻这样的姿色,怎么可能在过去的虫生里一直无虫问津?
连他都轻易沦陷的惊艳美貌,怎么可能不让他虫动心?
虽然道理可以说通,但是这种宝物被觊觎的感觉糟透了……
妒火疯狂地灼烧司焰的心,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保持理智。
——甚至产生了很差的念头。
从他第一次见到叶绻开始,叶绻一直是孤身一虫,那只虫崽的雄父哪去了?
虫族的规则这么偏向雄虫,虫崽……真的是叶绻自愿生下的吗?可怕的精神力开始外溢,精神触角鱼贯而出,化作沉重的黑色锁链,缓缓收紧,把叶绻一圈圈地围住。
像是恶龙终于不再伪装,对着垂涎已久的宝藏露出锋利的獠牙,哪怕知道这獠牙或许会伤到他的宝物。
内心传出一种诱惑的声音——
带走他,现在就带走他。
带他离开这个总是在伤害他的星球,去太空,去无限的星空……让时间磨平一切伤痛。
叶绻看不见精神力,只能感觉到窒息和压迫,但是他太难过了,难过到大脑都是混沌的,压根分不清带给他痛苦的事物究竟来自外界还是来自内里。
叶绻卷着被子坐起来,把自己裹成一只大大卷。
开口时,声音里带上了哭腔:“对不起雄主,我不该欺骗您,是……是我战友的虫崽,是我从战场上带回来的,我害怕您伤害他,所以送走了他……”
“战……战友的虫崽?”
司焰就像被按了停止键一样,突然哑火了:“……不是你亲生的?”
叶绻摇摇头。
司焰:“……”
完了。
发错火了。
狂暴的精神力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,连带着精神触角也像霜打过的茄子一样,蔫了。
乌云压日般的精神触角一根根松开对叶绻的钳制,再一根根收回精神海。
出场的时候有多霸道,退场的时候就有多狼狈。
要是精神触手会说话,此刻可能会不屑地说一句“呵,男人”。
司焰的心情此刻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。
叶绻看不见精神力,不知道刚才司焰打算对他做什么,放在司焰原来的世界,在那疯狂的精神触角出现的瞬间,方圆十里内的精神力警报器都能被激活。
结果最后发现是乌龙。
这怎么收场?
整件事说到底只是托孤而已。
战争年代托孤太常见了,司焰算是他们那批雇佣兵里活得最久的一个了,所以他的名下有好几个义子义女,全是战友遗孤或者在战场上捡到的孤儿,他没办法把孩子们养在身边,只能定期给他们打一点钱过去,祈祷他们能健康平安地长大。
……
营养剂一口气少了这么多,原来是为了养虫崽,上次叶绻失手打碎碗,应该也是因为看见了他不小心翻出了那套用旧的幼崽餐具……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。
不过是一件小事,他却发了一通火,还把卷卷惹哭了。
司焰追悔莫及,真想把自己扔到床底下去。
“对,对不起……我刚才太凶了。”司焰苍白无力地解释道:“其实我完全不介意你有虫崽……真的……呃……我愿意和你一起抚养虫崽。”
这话说得司焰自己脸红。
还好叶绻看不见精神力,为他保留了最后的遮羞布。
叶绻的眼眶和鼻尖通红一片,声音哽咽:“我不配做您的雌奴,我一直瞒着您,还欺骗您……”
“别别别,有什么骗不骗的,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司焰赶紧打断叶绻的自我反省,他怕叶绻再说下去,他们就得提前结束三个月的同居生活了。
“雄主,我,我错了……”
叶绻还是很难过,水珠从苍蓝色的眸子里跌落,正好落在司焰的手背上,冰凉的眼泪却让司焰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。
唉,真是栽了。
司焰在心里长叹一声:“好了,别哭了,你刚才怎么叫的,再叫一声,嗯?”
叶绻吸吸气,打着哭嗝努力出声:“……喵?”
泪眼朦胧的视线突然一黑,温热的触感让叶绻反应过来,是雄主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。
腰侧被另一只手揽住,缓缓地将他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“叫得真好听,原谅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