潘喜红哽咽着说:“常远,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,你会好好对笑笑吗?”
常远生气了:“你怎么年纪越大越爱作了呢。你说呢,你死了我当和尚去,你闺女我管不了!”
潘喜红的眼泪,默默地又流下来,她在心里对自己说,要是自己哪天没了,这个男人一定不会一直对笑笑好的,白日床前无孝子,可对着一个生病的孩子,亲爹也会逐渐丧失耐心的。眼前这个男人一定不会有耐心给笑笑坚持治病,他可能很快就找了比自己年轻貌美的女人,就对比着娘娘去找,到时他也许这能当校长,带着大方端庄八面玲珑的新校长夫人在外顺风顺水,回家生新的孩子。
她自己必须长命百岁的活着,生病的女儿只有自己了!
潘喜红请假的次数越来越多了,她一个人带着笑笑去康复中心做训练。常远也发现了妻子在工作中的异样,问她最近都在忙些什么,天天魂不守舍的?潘喜红像是顶着什么巨大的压力一样,人也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。
可是他自己太忙了,虽然岗位是大学的计算机系老师,可是还有很多事务性的工作,经常要加班到深夜才回家,或者回家也要继续工作,他这几年申报了好几个部级的科研项目和省级的课题,几乎没有空余的时间。经常回到家里的时候,母女两个人都已经睡下了,家里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是很清楚。
这一天,宋家惠带着笑笑在楼下玩儿,同楼里都张大妈带着和笑笑一样大的一对双胞胎。两个孩子看起来都没有笑笑长得好看,也没有笑笑干净,可是却不愿意和笑笑玩儿。宋家惠看到这些日子二闺女总是不把笑笑送来或者下午就接走,以为是孩子担心自己不带着笑笑跟人交流,现在她只要天气好就带着外孙女下楼跟其他的小孩子交流。几个老太太在一起聊得不亦乐乎,可是孩子们在一起就没那么和谐了。
潘喜红下午来接孩子的时候,正好在小区里看到女儿和几个小朋友在沙堆的旁边,笑笑明显和其余几个小孩隔着一些距离,看起来就像是被排斥在外。她紧走了两步,来到孩子身旁,可忽然就听到一个小女孩用手指着笑笑,奶声奶气地说:“我们不跟你玩,你是傻子!”
“你说什么呢?”潘喜红大声对小孩子说,“你道歉,我要你马上道歉,听到没有?”
小孩子被潘喜红的超高声吓到了,哇哇大哭起来。孩子的姥姥就在旁边,几步赶来抱起孩子说:“你是潘家二闺女吧?不说你是大学老师吗?你怎么这么跟孩子大吼大叫的?”
潘喜红沉下脸来不依不饶:“让你家孩子必须和笑笑道歉,否则不许走!”
宋家惠赶紧劝二闺女:“喜红啊,这是张大姨!你爸可喜欢和你张叔下棋呢,咱们两家还一起旅游过呢,你忘了!”
潘喜红说:“她就是我亲奶奶,今天也得道歉!”
两个老阿姨不知道小孩子们发生了什么,妹妹过来跟大人解释说:“姐姐说笑笑是傻子,阿姨生气了!”
让姐姐道歉,姐姐不听话,张大妈伸手在孩子后背上拍了一巴掌,小姐姐哭得更凶了。宋家惠也很生气,不过是对自己女儿,“小孩子们玩笑你一个大人掺合什么?童言无忌大风吹去,亏你读了那么多的书,这点道理都不懂?”
潘喜红的泪水再眼圈里打转,她强忍着悲愤,依旧固执得对面前对祖孙说:“道歉,必须道歉。否则,今天谁也别想离开!”
两岁多的小姐姐似乎被潘喜红的严肃吓到了,委屈巴巴地对着常笑笑说:“对不起!”
可常笑笑仿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,已经沉浸在自己对情绪里吃着手指,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流。潘喜红抱起女儿,头也不回地往楼栋口走去。宋家惠一边追上去一边对张大妈说:“我这老闺女从小被我惯坏了,脾气大得很。快抱抱孩子,明天潘奶奶给两个宝宝买棒棒糖!”
回到家,宋家惠忍不住接着斥责潘喜红:“你这么大人了,怎么一点外面都没有?跟人家一个两岁都小奶娃子叫什么真儿?一个小孩子说笑笑是傻子,她就是傻子吗?”
潘喜红的嘴角抽动了两下,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背负的压力已经到了极限,因为妈妈这句话,她给自己伪装好的盔甲全部坍塌了,眼泪顺着眼眶倾泻而下,直至放声大哭,不能自己。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