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拉里格的认识里,林昭昭不是这么坚强果决的人。
他一直觉得林昭昭是攀附在旭烈格尔肩上的藤枝。毕竟这人平日又娇气,又事多,还爱使唤人,如果没人照顾着宠爱着,感觉没几日就会枯萎不行了。
所以今日是怎么了?一个人敢来找他对峙,还敢拔剑去砍杀别人……就为了给旭烈格尔调兵,平日牛羊都不敢杀的人连死都不怕了,一个人真的能为另一个人做到这种份上吗?
“你别听察野格的话,我知道,这件事肯定不是你拿的主意,你不是这样的孩子……”
“我早就不是孩子了,几年前我就成年了。”沙拉里格打断了林昭昭的话。
“是我说错了,我老是觉得你还没我高。”林昭昭嘴角勾了下,又敛住,他抬手放在沙拉里格的肩膀上,“你跟着你哥吃了那么多苦,你们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这个地步,你千万别因为他人的几句挑拨去做傻事……”
“这件事确实不是我的主意,是察野格擅作主张。”沙拉里格低声说,“但他有的话不是挑拨,旭烈格尔已经不信任我了。他要是信任我,就不会将我一直留在老营,也不会有这一分为二的虎符,更不会让胡尔汗回来送信……”
“你在说什么?”林昭昭愣了愣。
() “有的事你没有我了解他。”沙拉里格说,“或许是他没跟你玩过心眼,但我哥确实是个心思缜密的人,这次调兵他就是来试探我的。”
“怎么可能?”
“我们两人手里都有虎符,都能调兵。你与胡尔汗有知遇之恩,关系非同寻常,他办事那样周全的人深更半夜回来不第一时间找你通报,而先去找了察野格,你认为是什么原因?”有的事沙拉里格也是才想明白,“他在替我哥试我的忠心。”
“这……”林昭昭思绪有些乱,他一直在担忧旭烈格尔的安危,至于别的事他完全没有去细想。
“现在想明白已经太晚了。察野格已经将胡尔汗绑了,军机已经延误了,而我也已经没有退路了。”
“不,不是这样的。”林昭昭立刻说,“旭烈格尔他真的很看重你,他有很认真地在培养你。你难道不明白吗?在中原,皇帝御驾亲征,只有太子才会被留下来监国。他把你留在身边,根本不是怀疑你,而是因为他比谁都信任你啊。”
“你不用为他解释了。他怎么会真的相信我这样的……野种。”
“你们是兄弟啊,你们都是黄金血脉……”
“你不懂,你不知道。”沙拉里格低下头,蘸粘着血水的额发贴在脸上,遮住他的眼睛,“我们不是兄弟。”
“你怎么可能不是兄弟啊!”林昭昭真是不懂沙拉里格在纠结什么,他抬手将沙拉里格碎发撩了起来,“你长这么大没照过铜镜?没看过自己的脸吗?你们眉眼长得那么像?你和旭烈格尔怎么可能不是兄弟?”
沙拉里格怔住了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袋被林昭昭摁着,他脸上神情有些傻懵。
“我……长得和旭烈格尔很像吗?”
“很像啊!要不然我当初怎么会一眼就认出来你是他弟弟的!”林昭昭说。
好像是这样的。当初他们第一次见的时候,这个女人直接就喊出了他的名字。
他还问对方怎么知道的。
当时对方说的,他和旭烈格尔长得很像。
“如果不是血脉相连,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像啊!”林昭昭放下手说,“你和旭烈格尔是兄弟,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?”
只在此山中,云深不知处。
从出生就在纠结寻求的事,在别人那儿却是一眼明了的。
此刻缠绕了沙拉里格二十年的云雾终于被拨开了,疯狂的猜疑散去,以往的痛苦折磨倒像是成了笑话。
“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?”
“我有说过啊。”
“我以为你是在骗我……”沙拉里格嘴角露出一丝苦笑,手捂住自己双眼。
如果早点有人告诉他这种事,他就不会埋怨他母亲那么久,他就不会仇视旭烈格尔那么久,他就不会在别人嘲讽他野种的时候,只能用拳头无力地发泄。
原来他活到现在一直都在纠结这样愚蠢的事情啊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