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2 章 21(1 / 2)

非正常海域2:如渊 凉蝉 14167 字 3个月前

第22章

隋郁能够跟孙惠然说话,但向云来做不到。

“秦小灯”是一个太具体的人,而非“向导”“哑巴”“女孩”这样的宽泛词语。他没办法继续面对侃侃而谈的孙惠然。

孙惠然谈起买卖和地下市场的口吻,仿佛在说去超市采购。这样的地下市场在全球有无数个,大多集中在三大特殊人类聚居区附近,毕竟距离“产地”越近,“产品”的运输成本越低。

在那种地方,什么人昂贵、什么东西低贱,全都明码标价。地底人死亡后被摘取的岩化器官可以制作花器栽种植物或青苔,变成这样的“艺术品”之后,价格会比一颗单纯的岩石状心脏高出数倍。令孙惠然名声响亮的,是她曾修复过一个高度岩化的地底人尸体。然而实际上,她置换了这个人身上所有的皮肤和器官,并把这些珍贵完整的“商品”转移至地下市场,交还家人的是一具利用普通人尸体整形而出的“死者”。

一个年幼的、被遗弃的海童,被人从日本的若狭湾带走,半年后出现在拍卖会场,已经成为上身保留海童特征、下身变作章鱼形态的怪异形态。他被辗转售卖16次,现在是澳大利亚一个私人收藏家最骄傲的宝物。收藏家为这条可怜的、没有意识仅剩呼吸的“海鱼”定制了电影、小说和无数衍生产品。每一个走入他私人博物馆的人,都可以在高达三十米的巨大玻璃缸中看到这件珍稀的藏品,包括被邀请参观的孙惠然。

而云南有一位精神体为棕腹仙鹟的向导,被掳走售卖,从东南亚港口抵达埃及。她的主人为了让她和精神体一样拥有颈部如项链一般的蓝白色羽毛,切开了她的锁骨,在狭长的伤口里植入蓝色羽毛。这个向导的精神体无法收回,而是长时间地展示在外,这似乎跟她被长期注射的药物有关。但她生活得很好,至少拥有美丽的衣裳和美丽的牢笼,孙惠然见过她露出笑容。

“这些只是我经手的其中一些案例,制作起来全都很有难度,因而非常昂贵。”孙惠然说。

她语速很快,秦小灯不能完全识别,但向云来和隋郁都听得清楚。大多数时间,孙惠然只对着隋郁说话,偶尔会瞥向云来一眼。她不在乎向云来的愤怒,谈起那些被卖来卖去、改来改去的特殊人类,像谈论一种水果的价格。

“……这种买卖人口的地方有血族吗?”向云来打断她的话。

孙惠然看着向云来:“当然有。法国有一个寿命很长的血族,据说创下了被转手售卖最多次的记录。在历史上,他是当地第一个被售卖的血……”

她停口,终于正眼看向云来。

年青向导的目光十分狰狞,他的衣服和头发无风自动,一种被愤怒驱使的失控气息正在这间宽大过分的房子里急促乱窜。

孙惠然咧嘴一笑。尖利的獠牙从她唇缝中露出,一点冷沁沁的寒光。

秦小灯和隋郁同时动作,一左一右护着向云来。一同时,把锐利小刀划破空气,擦着隋郁的肩头飞过。慌乱的草莓挞正站在孙惠然面前,她丢出一把小刀,

手里还握着另一把。(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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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惠然放声大笑:“你干什么呀,我的乖乖?”她很无奈,“你以为你能保护我?”

隋郁拉紧了向云来的手。向云来的手腕在他掌中颤抖,他加大力气把向云来拉到自己身边,低语:“控制自己,秦小灯还在这儿,我们得安全离开。”

孙惠然和草莓挞看不见精神体,但她们都盯着向云来。向云来急急地喘气,象鼩没有成形,包围他的是雾气般的精神体。

“他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,没控制好自己。”隋郁说,“冒犯你了,孙医生。我会提醒他的。”

孙惠然:“这个不是任东阳的人?怎么又跟你有关系?”

隋郁顿了顿:“是的,有关系。”

毫无能力的草莓挞舍身救自己,这举动让孙惠然心情变得极好。向云来收回了精神体,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消失。孙惠然挥挥手让草莓挞走到一旁,对隋郁说:“刚刚的事情我不追究。但你们不必追问我任何事,我什么都不会说。关于我的事情,你们也不能跟危机办和黑兵……尤其是夏春,透露半句。但凡他们盯上我,我有一万种方法惩罚你们。”

向云来忍不住再次开口:“有个孩子被他们打死了!”

孙惠然:“‘他们’已经被我杀了。”

向云来:“你肯定知道是谁在做这种事。这个什么……地下市场,还有找你动手术的人,你……”

隋郁再次握紧向云来的手。他手指包住向云来掌心,那是一种能让人放松戒备、甚至变得脆弱的握法。“向云来。”他很轻地说。

向云来胸口剧烈起伏,但他不再讲了。

他无力的愤怒没有引起孙惠然任何反应。血族的目光从向云来身上转移到隋郁脸上,意外发现年轻哨兵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,始终没有直视过她。

无礼的客人终于耗尽了她的耐心:“你们来到这里,正好省了我的工夫。秦小灯现在平安无事,我把她还给你们,这件事告一段落。滚吧。”

隋郁:“以孙医生你的本事,即便不杀那两个人,你也可以从他们手中带走秦小灯。”

孙惠然:“我只能救她这一次,算是我欠她的。她的耳朵被我割下,我会找一个最适合的给她装上。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极限。杀了那两个人,对方有忌惮,至少秦小灯会安全一些。”

隋郁:“但这样,追查地下买卖市场的线索也就断了。”

孙惠然不出声了。她看隋郁的目光透着阴森,血族的憎厌和杀气毫不掩饰。

这回轮到向云来捏隋郁的手。

沉寂中,草莓挞忽然小声问秦小灯:“你吃饱了吗?我找个袋子,你把没吃完的东西都带回去。”

她声音已经压得很低,但孙惠然还是捕捉到了。不悦目光飘向草莓挞。

草莓挞笑道:“谈完了是吧?都是误会,都是朋友。你们如果没什么事,要不留下来吃饭吧?”

() 孙惠然:“……”

隋郁抓住她的话头:“您客气了,但我们还得赶回王都区。孙医生,总之,多谢您救回我们的朋友。”

他朝草莓挞点头致意,带着向云来和秦小灯离开。孙惠然忽然开口:“我没有透露秦小灯的事情给任何人。但诊所里的资料,除了我之外,还有一个人能接触到。”

隋郁:“……多谢提醒。”

草莓挞果然用袋子把没吃完的东西全都装上,塞到了秦小灯手里。电梯门合上了,在缝隙中,他们看见草莓挞笑着轻轻挥手。

直到离开小区,重新站在平坦的道路上,向云来才开口:“血族都像孙惠然这样吗?”

隋郁:“绝大多数。”

太长久的寿命削弱了他们的同情和人性。隋郁告诉向云来,普通的血族是不可能长出和使用翅膀的。孙惠然的翅膀证明她不是寻常的血族:可以在瞬间快速长出足以形成翅膀的骨头,甚至在皮肤之外长出肉膜,这些特殊之处说明,孙惠然拥有血族长老级别的能力。

向云来:“她可以把别人变成血族吗?”

血族把这种行为称作“转化”。隋郁无法确定这一点。

向云来:“我觉得她女朋友脑子也不太正常。”

隋郁:“你担心她已经被孙惠然变成血族?”

向云来:“我担心这个干什么?蛇鼠一窝。”他皱眉往前走,并不承认。

秦小灯一直没说话,此时拉了拉向云来的手,无声地问:方虞呢?

向云来这才想起,秦小灯对方虞的事情一无所知。

秦小灯吃力地用无声的嘴型说话,好让向云来和隋郁分辨:方虞那天和我在一起,他安全吗?他们也抓走他了吗?

她问了好几句,目光在向云来和隋郁脸上来回。他们站在盛春灿烂的阳光里说话,秦小灯盯着向云来的嘴巴,直到装满食物的塑料袋从她手中滑落到地上。

向云来第一次知道,秦小灯原来是可以发出声音的。方虞听过她发笑时的鼻音,而他和隋朝听到了她颤抖的哭泣。

方虞没有举行葬礼。外婆被悲伤击倒了,在医院躺了好几天。好心的医生帮忙联系殡仪馆,火化完成后直接把骨灰送到医院,交到柳川手上。

交付骨灰的那天,秦小灯和向云来都在。向云来看见柳川把秦小灯叫到住院楼外头的院子里,并朝秦小灯跪了下来。两个人比划着哭成一团,回来后柳川抽着鼻子告诉向云来:“我把事情跟小灯说了,也道歉了。我说这也有方虞的份。小灯原谅了我们。”

院子里的月季长得茂盛的时候,外婆准备带着方虞的骨灰回老家,柳川则逃了一周的课陪她。临走时,柳川拿着跟店长借来的相机,在空空的房子和院子里拍了很多照。方虞喜欢坐在这里。方虞喜欢这个椅子,方虞喜欢这盆花。在他的镜头里,角角落落仿佛都还有方虞的影子。

他们在院子里留下合影。

两个绑架犯的死亡让方虞的案子成了无头案

,危机办关注的核心从方虞变成救走秦小灯的怪物。然而知道怪物身份的人不能泄露任何信息,向云来不知道危机办怎么调查这件事,只晓得向导龙游来找了夏春好几次。

孙惠然的助理消失了,不知去向,不知死活。

向云来对孙惠然有一种难以说清的恐惧的憎恶。他很想继续追查那个地下市场,但夏春多次提醒他不要再涉入这件事。向云来没有任何背景,家中又有未成年的妹妹,他应该先保全自己和家人。夏春告诉他,黑兵和危机办没有放弃追查,但调查的进展是保密的。

她很可靠,向云来答应听话。

数日后,外婆和柳川坐着绿皮火车前往方虞从小长大的地方,带着方虞的骨灰。柳川给向云来发来照片,他们把方虞安葬在一个个常被山雾环绕的峡谷里,那里有鲜艳的花草,一年四季都色彩缤纷。

一个人无声无息消失在王都区,没有激起任何波澜。爱他的人带着他离开了,他住过的旧房子搬进了新租客。向云来路过小院子时,听见里面传出年轻夫妻和小孩玩耍的笑声。

这就是王都区,噩梦飞快地诞生,希望飞快地消亡。废墟与楼宇共存,光明与黑暗并行,许多人在这里出生、死亡,哭泣、大笑,爬高、跌低。无数声音、无数命运,被困锁在看似自由的巨大囚笼里。

向云来往前奔跑。三月的风仍凛冽,划过他酸涩的眼睛。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:无论如何,他都必须让向榕离开王都区,走到更开阔、更安全的地方去。

向榕的月考成绩果然十分优秀。王都区没有学校,向榕在朝阳区的一所高中就读,包括她在内,全级大约有16个特殊人类考生。向榕的全级排名始终保持前50,若能一直保持到高考,无论新希望学院还是人才规划局,都任由她选择。

向云来买了向榕喜欢吃的蛋挞回家,才看见“百事可靠()”葶???????????虎?皍?敧葶???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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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先走了。”任东阳脸色很不好看,把钥匙直接丢还向云来,“你实在太纵容她,完全不像样!”

向云来最怕他俩碰上,只好拉着任东阳往路边走:“她还是小孩子……”

任东阳:“她不是小孩,她什么都懂。”

向云来:“你来之前应该先联系我。今天是向榕回家的日子,你应该知道的。”

“变成我的错了?我跟向榕有矛盾的时候,你总是劝我让步。你怕她生气,就不怕我难过?”任东阳看着他,“向榕对我怎么样,我不在乎。但你的态度会让我伤心。”

三四句话,有错的人变成了向云来。向云来张口结舌。他察觉今日的任东阳心情也很差,他想解释,但任东阳转身就

() 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