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回家一见这自个回来熊孩儿就要发火,但被雷亲婆给生生摁了回去。孩子好不容易才回来,要是又把他给凶跑了,这到哪里去找?
连询问他离家出走的原因和那笔钱的去向都很是委婉。
“我们去机构问了,说你没去交补课费。”怕他躲跑,雷亲婆用力抓着他的手腕,“是不是张逐看你手上有钱,就裹着你离家出走,你俩把那钱给花掉了?”
“都跟你说了,不是张逐……”
“那钱呢?”
“……”
“只要你跟奶说实话,甭管是花了丢了还是怎么着了,我不骂你。”
又僵持了一会儿,方孝忠垂下头:“……被田兴旺抢去了。”
“又是田家那小王八蛋……”雷亲婆突然想起,“我不是让你爸送你去,怎么还被抢了?”
都到这份儿上了,方孝忠才不会为了包庇这便宜爹为他撒谎,就把事情的起因经过一五一十全说了。
雷亲婆说到做到,没有打骂他,而是转头操起鸡毛掸子就给方守金一顿抽,边抽边骂这混账东西。骂完又往地上一坐,哭诉起来。
“命苦啊,我的小孙儿命苦啊,摊上这么个没用的爹,从小到大被田家那小王八蛋打、抢钱、往身上抹泥巴,家里老的老小的小,没人帮忙出头啊……我的命也苦啊,拼了半条命生出来个祸害、窝囊废啊,白长一身大肉,眼皮子底下还让人把自个孩儿的钱给抢走了……老天爷啊,我这命咋这么苦啊,还不如一头撞死算逑啦……”
“好啦,妈!”方守金抓住他妈的胳膊,“我去找姓田的把钱要回来不就行了,犯得着要死要活的。”
“光是把钱要回来就行啦?”雷亲婆吊着一双三角眼,迸发出经年累积的仇和恨,“你知道你儿从小到大挨了那小杂种多少打?被抢了多少回?你知道你老娘被田家那浑婆娘扇耳光扯头发?你以为这些欺辱我们都是为谁挨的?
“你要还是个男人,但凡还有点血性,见着你幼儿老母被人这么欺负,也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……”
“好了老太婆,你想让大方再进去?”方开国阻止她说下去。
雷亲婆没说了,方守金却沉着脸出了门。方开国追出去,叫他别做傻事,男人只是沉声回了句“知道”。
回到学校,除了引来一些好奇和疑问,便再无其他,这出走前后的日子又无缝连在一起,一如既往。
而在南泉的那些天,那些他和张逐在游乐场的尖叫和疯笑、夜晚街头的游荡和依偎,还有那种摆脱一切的自由和畅快,都像是一场梦。回想起来,还带着幻梦的缥缈和不明的悸动,仿佛变成一场奇遇和冒险,终归是不太真实。
真实的是即将期末,他也不敢再要钱补习。自行车没有了,他也不敢再要钱买车。早上一路走到学校,张逐不乐意走路,埋怨要是知道他这么善变,也不会让他把自行车低价卖掉了。
要走是他,要回也是他,方孝忠自知理亏,面对指责也不吭声。但他心里并不后悔,能做一场自由的梦,从这日子里喘口气,就已经够他细细回味好一阵的了。
下午放学,他和张逐刚走出门口,又碰见方守金在等他。
方孝忠十分不快:“你又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