醒来的时候,钟昴已经不在了。
手上的镣铐没再锁上,但文天成挪了挪脚踝,还是不出意外听见了那令人恶寒的冰冷碰撞,只是紧迫的压力对比昨日却小了不少。
他心下疑惑,赶忙伸手去扯,结果竟是像水手收锚般拽起了老长一条。
但终究还是哐啷一下,止住了。
另一头被固定进了一面贴了纸的金属墙壁里,焊进去的,像是早有预谋。
他虚握起手里那条无坚不摧的钛合金铁链,心咯噔凉了大半。
或许是动静太大,一串连续而琐碎的脚步迅速响在了外头,只是这声音远不如钟昴来的笃定,反倒颇有些看人眼色的意味蕴含其中。
文天成警惕抬头,却正好对上了一双中年妇女特有的,有些坍塌的眼睛。
他一怔,第一反应竟是钟昴母亲,差点就要拉过被子钻回去。
但那女人比他更快,直接开口:“钟院长说他在您枕头旁放了东西,说是承诺您的,让我提醒您收好。”
这话在无关人士听来绝对是云里雾里,但文天成却是立刻就猜到了什么。可当他真把那东西拿进了手里时,却又难以确信了。
钟昴果然把存着楚渭照片的终端给了他,而且是在……
他寂静无声地沉默了片刻。所以昨晚,钟昴可能是真的想操他……
那女人等了会儿却见他并无开口的意向,于是便继续道:“钟院长说他最近有事要出去一趟,可能需要几天才能回来,所以这段时间您的饮食起居就都由我来照顾了,您叫我赵姨就好。”她停顿了一会儿,流利的语句突然就磕巴了起来,“还有,那个……钟院长让我告诉您……您活动的范围正好就到家门前,范围内的地方您都可以随便走动,但之外就不可以了……”
“不、不过,”她不敢再看他了,“大门往前也就只剩个厨房了,如果您真有什么想要的东西,我都可以拿给您,但就是……”
“就是我不能出去?”文天成突然接过她的话头,“他让你看着我,对吗?”
赵姨面露窘色地点了点头,那神情就好似在说“请别让我难做”。
难怪要给自己放这么长。
文天成攥着终端的力道又重了些,直到那硌人的边角顶进肉里。
这是囚禁变豢养了,估计还是那人所能容忍的最大恩赐。
他不由笑了,按捺下心里才浮起的那点动容。
“赵姨,我想问你个事儿,”他突然捞起那铁链抖出了哗哗惨响,“钟昴……钟院长他,他是经常把人这么锁着吗?是癖好?除我之外也?”
那赵姨忽然慌了,忙摆起手:“不不不,这我真不知道,钟院长从不允许我进他房间。我就是个普通保姆,一直都是晚饭做好就走了,这种事我真的一点都不清楚。”她脚尖果然又瑟缩着离房门更远了,“但您绝对是第一个能让我在早上撞见的人。”
文天成听罢抬了抬眉毛,最终不再言语了。
日子既短也长,以前办案总觉得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够用似的,早起晚归揉碎了争取。现在倒好,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,终端网络也都一并被没收切断了,过上了原始人般健康的生活。
只是并不快乐。
文天成有时会靠在阳光房的躺椅里看天上飞过的鸟雀,幻想着自己也能同它们一样闪耀起自由的光辉来。但他唯一能做的终究不过是徘徊在门口,看着赵姨左右为难的神情再勉强挥手。
他估摸着自己大概是已经被停职查办了,甚至被报上了失踪。他很担心莫以黛,他怕莫以黛会自责,会愧疚,会悔恨。
他甚至想到了楚渭,因为这条命都可以算是由他换来的。
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打着正义旗号的一意孤行并不帅气,因为他让别人为他难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