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语指着罗裳说:“就是她啊,我在青州日报上看到过她的新闻稿,上边还登了她的照片,刚才进来我就觉得她眼熟。”
名叫小语的年轻女孩简单地说了下报纸上的内容,同来的几个家人难免对罗裳好奇起来。
“小姑娘,你还上过报纸啊?我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上过报纸的人呢。”患病的老太太一边说话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罗裳。
这个患者已经来找过程钊明两次,但治疗的效果并不明显。
她还不想换大夫,想让程钊明再看看,面对这份信任,即使是程钊明这样的名医,也会感到压力,内心里会怕辜负了患者这份信任。
所以,在看到这个患者时,程钊明有意和罗裳商量下,看看她能不能提出些新的想法,有时候总是一个人思考,有可能陷入到死胡同中。
他还怕这家人不认可罗裳的能力呢,有了这个小插曲,倒好办了。
他就道:“小罗跟我师出同门,是我小师妹。她入门比较晚,不过她极有灵性,又努力,现在她的医术已经很成熟,对很多疾病也都有自己的见解。”
“大姐,您现在感觉怎么样,吃药有效果吗?如果还是不行,我想请我小师妹跟我一起瞧瞧这个方子,看看有没有改进的空间。你们几位是什么意见?同意吗?”
老太太看了看身后的家人,尬笑了下,:“那个药……还行,我吃完了好一点。”
她不好意思说真话,怕给程钊明增加压力。倒是她女儿挺高兴,见家里其他人没意见,就跟程钊明说:“多一个人商量当然好,我们没意见。”
“其实我妈这两年没少看病,开过不少药了,都没用。”
“程主任你也不用急,我妈浑身上下哪儿都不舒服,好象没得什么特别严重的大病,但毛病太多了,挂号我都不知道该给她挂哪一科,可能不太好治吧。”
像这样善解人意的家属和患者也是经常见的,越是这样的人,程钊明越希望给人家把病治好。家属既然没了意见,程钊明就道:“既然你们都同意了,那就让我师妹也给大姐把下脉吧。”
于是,罗裳坐到了程钊明另一侧,开始给患者诊脉。
在她诊脉的时候,患者主动说起了自己的病情:“罗大夫,我这胸闷有两年了,总是没力气,一天到晚昏昏沉沉的……”
说起自己的病情,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,家属怕她打扰罗裳诊脉,她女儿想要提醒她一下,可罗裳发现这位患者倾诉欲很强,说过的话有时候还会重复说,就示意患者女儿不用管她,让她说下去好了。
诊完脉后,再看看病历上写的内容,罗裳基本上都不需要另外做问诊了。
因为程钊明之前给这患者看病时,该写的脉象和症状都写了,再加上患者刚才的自述,罗裳对这个病人的情况就有了足够的了解。
从患者主诉的情况来看,她确实全身上下都是病,很多地方都不舒服。所以大夫给她看病时,想找到
正确的切入点,并不是一件易事。
罗裳又翻了翻其他大夫开过的药方,正思考着,这时诊室的门开了。
一个中年大夫探头往里瞧了瞧,看到程钊明还在,就道:“主任,刚才小边跟我说你还在这儿,你那小师妹也来了,是不是那位?”
中年大夫面带和善地笑着,也不用程钊明请,自己推开门就进来了,他身后还跟着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。那三个人两男一女,挤成了一团,躲在中年大夫身后,都在悄悄打量着罗裳。
其中一个人正是程钊明带的学生,刚才罗裳过来时还是这个年轻人给开的门。估计这位中年大夫就是他带过来的。
程钊明客气地招呼这位大夫坐下:“对,她就是我小师妹,我这边刚好碰着个疑难病例,我想着跟小师妹商量下,说不定能受到启发呢。”
他把姿态放得很低,倒是让那中年大夫吃惊起来。
程钊明是科主任,在专业上也是比较权威的。他能这么说,那就是真的认可这个小师妹的医术了。
中年大夫更不想走了,干脆坐下来,说:“哦,那我也留下来看看。”
罗裳适时说道:“师兄过谦了,我看问题的角度可能会跟你有所区别,也许能歪打正着。如果有说得不对的地方,你可得给我指出来,咱们再一起商量。”
接着她把患者带过来的几本病历挪过去,先拿起第一本说:“患者自诉胸闷,但无肩背痛。从舌下情况看,有瘀血症状,这个方子是以活血瘀为主,加了少许解郁的药。”
中年大夫也了解这个患者的情况,听完之后,感觉这个药方的路子也说得过去,老年人胸闷不舒服用活血化瘀药的不少。
罗裳也道:“这个方子,看起来似乎对症,因为从患者舌下情况看,她确实有瘀血的症状。可是人上了年纪,因为身体机能下降,血行变慢,瘀血是比较常见的。她瘀血的情况不严重,还不足以引起这么多的不适,所以我觉得这个不是主要原因,这样用药的话,是解决不了问题的。”
说完,她把这个病历本放到一边,又拿起另一个:“患者自述食欲不振,有口苦和呃逆的情况。且面容愁苦,会多次重述说过的话。大夫开了归脾丸加味,同时加了疏肝解郁药。但这里面的龙眼肉稍嫌壅滞,在中焦有浊邪的情况下,宜去掉。从结果来看,同样不理想。”
“看这个方子,大概是考虑到患者有头晕头痛还有呃逆的情况,用了半夏天麻白术钩藤这些药物,因为患者口述胸闷,又加了远志。但远志这味药它会伤胃,在脾胃功能不足的情况下,还是要慎用的……”
中年大夫和那几个年轻人都用心思考着,想着这个病要是让他们来治,会不会也这样开药方。
但事实证明,患者病情并没有好转啊。
这时罗裳又道:“患者脉迟弱,有轻微尿频,也有大夫从肾论治。”
众人都在思考着,这时罗裳翻到了程钊明所开的药方,跟程钊明说:“师兄,我的思路跟你其实差不多。”
程钊明疑惑地道:“不瞒你说,我经过思考,认为这位大姐她没有明显的寒热冷暖,以喝水为例,她就没有特别的偏好,凉水热水都可以。所以她这个病,不是什么阳虚阴虚,主要问题还是脾胃枢纽瘫痪了。”
“脾胃如轴,在正常运转的情况下,肺气可以肃降,肝气得以向上生发。反过来,脾胃虚弱,出了问题,脾胃先会有壅滞痞闷,胸口不舒服,消化不良没胃口的现象。”
“中枢出了问题,就好像道路上的十字路口堵上了,自然会影响到气的升降。使清气不得升,浊阴不得降。患者会感到头晕头痛,口苦呃逆就很正常。”
说到这里,他面上浮现出几丝苦笑:“我觉得我的思路是没问题的,前医的天麻钩藤还有活血化瘀这些我没用,是按自己的思路开的药。”
“但效果并不理想,这个药方,恐怕还要调整一下。”
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,疗效就是硬道理,如果没有效果,即使把医理讲得再明白也没用。
所以那中年大夫欠起上半身看向程钊明开的药方。看了一下,他就弄清了,程钊明用的是李东桓的补土法,以补脾胃为主,同时加上了升药和降药,以促使患者体内的气机运行恢复正常。
他这个思路比之前的几位大夫都要完善,兼顾到了方方面面。如果有效的话,应该是能治本的,一个方子就可以治疗许多不适症状。
但问题就在于没效果啊?中年大夫眉心不禁微皱,显然也在用心思索着。
“小罗,你说说看吧,我觉得你是有自己看法的。”程钊明看了眼罗裳,示意她继续往下说。
“师兄,这个药方总体没问题,只是有一个方面我觉得可能要微调下。”
罗裳没有推诿,指着药方上的药材,说:“升阳的药有点少了,降浊的药相对多了一些。这样一来,升上去的阳气很少,升降就无法平衡了。”
“黄芩党参升麻这些是必须的,蔓荆子等降浊药保留,生麦芽的量可以增加少许,再加上玫瑰花,取其芳香化浊的用意……”
她这个改动确实不大,患者和家属都听得云里雾里的,但在场的几位大夫都是专业的,一听就能看出来,罗裳在用药的裁量上确实有足够的经验。
程钊明听到这里,也不得不点头:“有道理,这么一改,方子就更完善了。”
“大姐,你要是没意见,就照着这个药方先吃三天试试吧。”
这家人都没意见,客气地拿着改好的药方下楼去抓药。这些人走后,程钊明把剩余的号看完,就请罗裳去医院附近的饭店吃了顿饭。那中年大夫和几个年轻人也在旁边做陪。
大家都是中医人,吃饭聊天时,免不了会说起中医方面的一些事,有搞笑的事,自然也少不了吐槽。
吐槽的话是最容易产生共鸣的,小边本来在老老实实当陪客,后来也插了一嘴:“兰少强的诊所可黑心了,他爸在二院当大主任,自己干半天歇半天,故意安排一帮托在他们科室外边把挂不上
号的病人引到他儿子开的那个诊所去。就他儿子那水平,连他老子十分之一都没有,连我都不如,还……()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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