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66 章(2 / 2)

齐家明猛地抬头,神情呆滞,面部肌肉抽搐两下似悲似痛。

他忍不住去看地上贴了神符、盖上纸蓑衣的青紫尸体,两行眼泪不由自主落了下来,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桂老所说的:活埋。

他哪还会恐惧害怕,跌跌撞撞扑到尸体前跪下,失声痛哭:

“爸!你……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……”

一直没有出声的虞妗妗这时才道:“他应该没有撒谎,我猜测当年齐国安死之前,齐家的诅咒便开始生效,并且十分迅猛威力可怖,察觉到这一点的齐国安立刻决定以自身性命,镇压整个家族后代的诅咒。”

“所以他才隐瞒一切,一手安排了自己的‘死亡’和后事,在阳寿未尽时自愿被封锁铜棺内,竖葬于祖坟穴星之中。他以为这样就能拯救家族,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,很显然他低估了家族诅咒的威力。”

哪怕倾整座坟山之灵气,甚至用他自己来活祭,依然没能扭转局面;

勉强被压制住的诅咒仅过了二十年出头,就彻底失控,先后降临到齐家明的两个儿子身上。

桂老皱着眉,看看伏在尸体旁痛哭的中年富商,到底没说什么。

艾弈清则是深深震撼于齐家诅咒之深:“这……要多大的能力才能种下如此深的诅咒?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??”

别说她,虞妗妗也好奇诅咒者是谁。

要知道诅咒是有代价的,当范围过大、或者咒力太强,是会损耗下咒之人的精血甚至生命。

在她看来,齐家背负的诅咒甚至搭上下咒人的命,也很难造成这么强大的咒力。

她的想法也从「有可能是齐家的仇人」,转变为「齐家人大概率干了伤天害理的事结下血海深仇」

只不

() 过齐家明刚得知父亲真正的死因,正陷入无尽的悲痛,为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;(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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气哼哼的老头用脚尖踢了一下齐家明:“不要命了?还不退开!”

“其余人也下山吧,以免让走尸‘撞阳气’影响我,我会把尸体带到地方的。”

艾弈清赶紧让人把齐家明架走,同时彻底清场,给桂老腾地方。

那喷洒完‘赦神水’的齐国安的尸体,肉眼可见地从蜷缩僵硬变得舒展。

桂老枯瘦的手掌握紧一个摇铃,另一只手则拿着小鼓,看着都挺袖珍像小孩子的玩具。

实际上这种铃是赶尸专用,不仅能用来调动走尸,在古时候也是提醒活人避开的警铃。

两个法器被他放置在尸体面上狠狠一拍,他再双手向上一扬:

“起!”

下一秒,平躺于地的尸体应声而起,板板正正双脚站地。

桂老伸出手把尸体的双臂往前抬,平直地搭在自己的肩膀上。

他再此撞击手中的铃和鼓:“走!”

那双手搭在他肩上的走尸,便迈开僵硬的腿杆,跟着他亦步亦趋往山岭的另一头走去,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……

直至凌晨刚过,早已设好销毁台的嵩川术士,才在焦急和不安中等来了赶尸老司、以及搭在他身后的毒尸。

见到桂老的身影慢慢靠近,所有人大松了口气,知道这一趟有惊无险得成功了。

全程毒尸都没有尸变,身上的‘辰州’神符却是掉了两张,说不定也并不是一帆风顺;

路上定然发生了点小插曲。

桂老交接完尸体,就一脸不满坐在地上,嘴里嘟囔:

“老头子我一把年纪,还要被你们这么使唤蹉跎!下次再有这种破事,我可不依了,你们天师府爱找谁找谁都和我没关系!”

他到底是七十多岁的老年人,身体素质和精力都比年轻时衰减很多。

能明显看到他那双直接接触毒尸的双手,尽管涂抹了‘尸油晶’,现下也蜕皮似得红肿;

更别提齐国安尸体双手所搭的肩头。

那处的衣衫已被腐蚀,露出赶尸老司因常年作业、隆起的山包一样的两块凸起肌肉,表面的皮肤也轻微渗血。

难怪他老人家没个好脸色。

艾弈清连连说好话:“真的辛苦您老了,休息的地方已经给您安排好,还有此次报酬我们肯定给您翻五倍!上头为了感激您这次的帮助,还给您拨了一批特供的烟酒,明天我就让人送到您家里。”

“桂老你肩膀上的伤,要不要处理一下啊,可别尸毒入体了!”

听到特供烟酒,小老头覆着小半边胎记的脸才略微舒展:

“哼,这还差不多……这点小伤不用你们管了,谁中尸毒老头子我都不得中!”

这便是赶尸一脉的傲气。

“行了我累了,我要休息!”

() 艾弈清:“好好,我现在让人送您过去。”(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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刨完祖坟的第二天,虞妗妗与齐家明就乘坐齐家的私人飞机,回到了南城。

时间不等人,齐盛还躺在病床上等着救命。

一路上齐家明都失魂落魄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。

到了家,顾荇桦和齐澜早早等候在客厅,焦急迎了上来便看到齐家明衣衫不整、还染着斑驳泥土,面色憔悴神情悲痛。

两人心里都咯噔一下,以为调查的情况不好。

齐澜推了下镜框,“爸,真是老家祖坟出问题了吗?”

顾荇桦又急又慌:“老公你怎么了?是齐盛的情况有进展了吗?”

齐家明摇摇头,勉强扯了下嘴角:“我先去洗个澡……”

直至丈夫失魂落魄上了楼,心里不安的顾荇桦紧紧盯着虞妗妗:“虞大师,到底、到底怎么了?”

虞妗妗把齐家祖坟的发现、以及齐国安之死简单讲了一下。

听完她的话,顾荇桦和齐澜也很震惊。

他们也从不知道,自己家竟被人诅咒了!

更不知道自己未曾谋面的公公、爷爷,居然活埋自己献祭,去镇压整个家族的厄运。

难怪齐家明的表现如此沉痛;

那是他的父亲,他们有很多经历和回忆。

虞妗妗:“现在调查一般的仇家没有意义,这种不死不休的诅咒损人不利己,对方也会损失惨重,不会比你们齐家的状况好到哪里去。”

“所以只需要问问齐先生,谁和齐家先人有血海深仇即可。”

顾荇桦:“这……我和家明结婚也有小二十年了,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仇敌啊。”

齐澜也凝眉摇头:“我也没听过。”

虞妗妗耸耸肩:“那就没办法了,只能寄希望于齐先生能想到什么线索吧。”

好在齐家明虽因祖坟和父亲的事破防,可他到底是叱咤商界的富商,自我调节能力很好,也清楚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,更重要的是救小儿子的命。

洗了个热水澡后他清醒许多,下楼第一时间向虞妗妗致歉:

“真的很抱歉虞大师,我情绪有点失控。”

虞妗妗摆摆手:“人之常情嘛。”

听到她问齐家的血海深仇,齐家明也流露出了头疼的神情:“说实话虞大师,我真的不清楚。”

“我认为哪怕商场上有赢有输,我那些对家也下不了这种手段害我。”

虞妗妗:“这仇恨应当是你父亲结下的,你当真没有一点印象吗?”

齐家明想了半天,还是摇头:“如果是我爸的仇人,我反而更觉得不可能了,他没机会结这么深的仇怨啊!”

“怎么说?”

“虞大师不知道,我们齐家的祖上其实就是巨富,这话虽然有点自夸但的确如此,

() 民国时期有两位很有名的民用业商人,就是齐家的先祖。”齐家明解释说:

“到我爷爷那一辈战乱,他们就举家搬到了国外避难,却并没有在海外扎根,国内安定后就又回国了,还捐了很多钱。

您别看我长相平平,那是我没遗传到好基因,我爸、还有我这俩儿子都又高又帅,我说当明星了放在人群里也倍儿显眼!”

齐澜原本坐在沙发上安静听老一辈的故事,被这突然来的一下搞得哭笑不得。

“爸你……”

“我也没给自家贴金,你不帅吗?你看你爷爷的照片还不是一表人才吗?”

齐澜怎么好说自己容貌出众,但他的确承认,他爷爷很帅。

在褪色的老照片中能看到,齐国安的身高最少有一米八多,浓眉大眼五官深邃,最重要的是他在那个年代就穿牛仔、穿西装,对着镜头露出爽朗笑容。

和周围相对来说朴实的国人对比,的确是帅得太出众了。

齐家明:“那是因为我奶奶的家族在过去也是名流富商,民国时期就举家移民海外后,我外祖爷爷娶的外祖奶奶是外国人,我奶奶是中外混血;我爷爷出国避难时与她相遇,两人在海外定情结婚,生下了我爸,在我爸身上还有非常明显的混血儿痕迹。”

“他的童年都是在海外度过的,十五六岁时,我奶奶意外身亡,我爷爷悲痛欲绝,恰逢国内安定下来百废待兴,就带着我爸回了祖国。因为从小的环境和国内不同,我爸的性格也非常外放,各种穿着打扮和眼光更是时尚前卫。”

“只可惜,我爷爷回来后卷入了别人的争斗中……”

说到这儿,齐家明顿了顿:“虞大师应该也有所了解,在那个年代下,我爷爷的身份和成分还是很紧张的,他被人刻意运作打成了□□,下放到了边境。”

“我爸当时十九、二十岁,总之最后也去了较为偏远的农村,他成分不好,在乡下渡过了很困苦的十年,我每次问他过去的事情他都避而不谈,显然是不想回忆当年。”

“一直待到快三十岁,也就是70年左右,他收到了我爷爷在边境受重伤、危在旦夕的消息,自觉此生无望,只能在此地扎根,这才和我妈结了婚,次年生下了我。

所以我9岁之前,其实都是在乡下渡过的,我还有很多当时的记忆。”

说完亡父的过去后,齐家明继续说道:

“虞大师您想想,我爸当时相当于半下放,又有‘海外资本家’的身份,他在村子里说难听点得夹着尾巴做人,谁得不能得罪。”

“从我有记忆起,我爸妈在村人面前就得处处避让,就算是别人家的孩子欺负我、我没有错,也只能自认倒霉,若非我爸读书识字还会修机械,不仅能教村里小孩子免费读书,还帮村里修好了很多大件,那我们的处境更加难……

这种情况下,您觉得他会、他能和谁结仇呢?”

说着这些过往的时候,齐家明心中都很感慨。

一些记忆在孩子幼小

的心灵里,会留下深深的印记。

他记忆中的父亲脾气温顺隐忍,仿佛永远不会生气、永远带着笑容,无论村里有什么事情,都是第一个上前卖力气的。

所以平反之后他翻看父亲以前的照片,看到十几岁的他笑容张扬意气风发,才更觉得唏嘘。

齐家明:“78年左右吧,不是陆陆续续有平反的好事,我们家的家底在这里摆着,当年又是被陷害的,很多父亲的老朋友和我外祖爷那边的关系都在发力,很快就为我们家正了名。”

“我爷爷从边境被接回来时,腿断了一条浑身是病,他吊着一口气给我爸拉人脉铺路,最后才不甘咽气。那个时候我爸都四十了,我也早已记事,只记得他为了恢复家族荣光做生意特别拼命,十来年就把齐家重新扶起来了。

这期间我也没听说过他得罪过什么人,结过什么仇。”

“再然后95年时,我爸的身体就迅速垮掉,得了重病,98年2月份便逝去了……后面的事情虞大师你也都晓得的。”

从齐家明梳理的时间线中,的确看不出什么异常。

齐家明问:“唯一想整死我们齐家的,怕就是当初陷害齐家、导致我爷和我爸遭难的人了,虞大师你说这诅咒会不会是那家人不死心,给齐家下的?”

虞妗妗眉头微蹙,在心中梳理细节线索。

半晌她道:“有一定可能,但我的感官告诉我,应该不会这么简单。”

齐家明有些颓丧:“如果不是他们的话,难不成是我爷爷那辈的恩怨?仇人不会在国外吧?!”

脑海中逐渐有了猜测,虞妗妗摸出铜钱,卜卦之后才抬眼问道:

“你母亲不在世了吧?”

“是的,我妈生我的时候伤了身体,又在乡下辛苦劳作,情况一直不好。”齐家明说:“后头回城了我爸找人给她调养身体,也没享几年福,在我十七岁那年就去世了。”

虞妗妗若有所思,又问:“那你还记得你父亲下放的村子在什么地方吗?”

齐家明点头:“我当然记得。”

虞妗妗:“那你立刻安排新的行程,我们得去那个村子看一下,如果能找到和你父亲当年关系不错、了解他事情的旧人就更好了。”

她有种感觉,自己要找的真相,就在四十多年前的山村中掩埋……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