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是有什么发现?”
陆杰修无声应道:无。
如果是虚构的流水,他很容易能够看出来。
他自己名下的商铺田产那些,自从南州城回来后, 都是他自己和那些管事查账的。如果是明显的账目问题, 他能发现。
闻言,秦朝宁沉默了。
实在是,这些内容, 看上去都太正常了。
这么大的一个兖州,账簿不可能都是出自一个账房手里的。
而他们两人看了这么多本账簿都没有一个明显的错误, 反而让人觉得准确度过高。
里面的内容衔接得太丝滑了……确实全部都对得上, 无半点修改的痕迹,亦无落笔停顿滞塞,导致的纸张上沾有墨点。
他手上的这些纯手工人力做出来的账簿, 更像是精雕细琢的书籍。
想了想,秦朝宁从账簿堆里里抽出赈灾花销的十几本账簿, 提笔在空白纸张上面把里面的内容换成左边写相关名目,右边用阿拉伯数字的写法标准数额, 重新把进出账列出来整理成表单。
等他列了几页,他突然看到有一列略微突兀的内容:正历六年七月二十一日,赈灾银两拨款筑堤出账一千五百两。
这一项……在前面已经出现过一次,名目和数额一模一样。
筑堤是大事,多笔开销也正常,他想了想便继续往下列。但是,他已经在心中画了个问号。
随着秦朝宁一本本账簿梳理下来,同类型名目多次出账的有数项,分别名目的用途是筑堤、搭棚、修路、搬运、米面。
看上去都是合情合理的名目,唯一问题是出账的金额时不时就有两三次一模一样的。
这些数字隐没在账簿里不易被察觉,但是但凡单独标记出来,就会不得不让人注意到。
在出账和入账上面,面临每天的状况都不一样,实际上金额会少有同样的,更何况还是同名目之下,几率就会更加少。
古往今来,做假账的常见方式有几种,譬如[1]成本名目、费用名目虚增或是虚减;成本和费用互化;转移定价;流程虚增虚减等。
不过,由于现在的数据样本还是少,他列出来的这些亦做不得多有说服力的证据,只能说是数据存疑。
见有了些许头绪,秦朝宁便停了下来,朝陆杰修的位置挪了挪,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。等陆杰修靠近过来,秦朝宁就把自己的方法和发现告诉他。
陆杰修听得认真,花了一会儿才明白秦朝宁所写的内容。
但是,当他理解了阿拉伯数字,就立即发现账目非常清晰了然,所有细节都明明白白的。
这样整理数据还有一个好处,最后想知道总数的话,不会需要片刻的加减就行,连乘除法都用不上,也不用打算盘。
陆杰修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,忍不住小声夸了两句秦朝宁。
闻言,秦朝宁挠了挠脸颊,解释道,“这些法子非幺儿自创的。”
“无妨,能解决问题的就是好法子!”陆杰修拍了拍他的肩膀应道。
随即,俩人互相看了看对方,默契地回到了自己的案桌前,开始继续一本本账簿地整理数据。
他们埋头苦干的身影,在整个屋子内并不显眼。因为其他的生员们更是焦头烂额地忙碌着,算盘都打到手僵。
随着秦朝宁桌上的纸张越写越多,他发现的“巧合”处越来越多了起来,让他心中的猜疑一点点凿实。
待到临近晌午,直到从屋子外传来脚步声,屋内的生员们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。
在那些大人们进屋时,秦朝宁、陆杰修如其他生员一般抬起了头来。
秦朝宁目光所至,他一瞬间哑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