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想,若是先生现在城头,振臂高呼。
他们一定可以义无反顾,倒戈相向,为先生而战,为先生冲动。
哪怕是死,也要换一个不一样的浩然留给后世子孙。
改天换地之事,总需要有一个人起来带头,否则一切,便是虚妄。
如果真有这麽一个人,他们想只能是先生,也只有先生。
仙竹秘境只是百年。
可太多的人身上,承载的却是宗门种族数万年的宿命。
他们没有选择。
他们互相理解。
他们惺惺相惜。
他们悲伤而歌。
后来。
不堪其扰。
有人去了山野,有人归隐田园,有人远离纷乱,有人远走高飞。
可生灵无尽,总会有人代替他们,那片战场愈演愈烈。
大地依旧是褐色的,灵江水,再一次常年饮血。
而。
彼时的许轻舟,依旧在黄州,在那个人间默默的做着他一直做的事情。
游走下四州,还如数百年前一样。
他会去到一个地方停留,留下几段佳话,又离去...
反反覆覆。
或是回到落仙剑院,回到独属于他的那座小山头。
那里,青山隐隐,绿树环绕。
推窗即见竹篱茅檐,谷场菜园,偶尔有故人来访,他便把酒话桑麻,赏月赏星赏落花,畅饮年华....
匆匆数百年。
许轻舟闲隐山间,来往云中,把酒临风,游走红尘,江山河泽,尽在脚下,明月清风,又醉酒中。
每日汲泉煮茗,月下烹酒,看白云舒卷,松风往来。
春日的时候。
他会站在群山之巅,沐着长风,望着天下,道一句。
「草长莺飞二月天,拂堤杨柳醉春烟。」
夏天的时候。
他会藏匿于树荫之下,赏着荷花开满池塘,诵一声。
「绿树阴浓夏日长,楼台倒影入池塘。」
秋天的时候。
他会站在树下,看着落叶凋零,大雁南飞,望着千里山川披彩衣,写下一句。
「自古逢秋悲寂寥,我言春日胜春朝。」
冬天的时候。
他会立于风雪中,看千山覆雪,万里浮白,伸手接住一片落雪,感慨道:
「他朝若是同淋雪,此生也算共白头。」
得意之时。
他说:「春风得意马蹄急,一日看尽长安花……」
失意之时。
他说:「人生到处知何似,应似飞鸿踏雪泥……」
思念之时。
他说:「我有所念人,隔在远远乡,我有所感事,结在深深肠。」
先生。
总在山前听风,在山后听雨。
听风说塞北,听雨述江南。
在人间奔走,看春花开落,与秋叶同老。
白日煮茶见风雨。
夜晚浊酒听蝉鸣。
提笔时。
明月山河应如是。
落笔时。
浅闻春蚕食叶声。
写下的是,小河泛轻舟,星月舞清风。
暮烟千嶂,处处闻渔唱。
醉卧小船,不怕黏天浪。
人间里。
遮回疏放,做个闲人样。
日子。
不好不坏。
生活。
不紧不慢。
先生。
还是先生。
许轻舟觉得。
一切挺好。
唯一美中不足,便是那姑娘,依旧杳无音讯。
一切都在变化,唯一不变的是。
不管是坐在江畔,还是立在山巅,又或者躺在旷野...
吹风,赏花,听雪,看月。
书生时常捧着装满了一整个夏天的琉璃,看着一只枯蝉,想着一位姑娘,对着风轻轻诉说:
「晓看天色暮看云。」
「行也思君,坐也思君。」
「春观百花冬观雪。」
「醒亦念卿,梦亦念卿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