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今天有些困难,"陆郡尽量耐心,"风电厂的事我帮你打过招呼了,这次一定没问题,细则张卜那里留了一份,回头让他发给你?"
"好,好吧……"
郁禾失落地答完,觉得今天的陆郡很不寻常,似乎失了几分稳重,一直很急地要离开,但他没办法,满怀遗憾地分开后,他下楼,坐在车里难过了一会儿,自己一个人,吃什么都提不起兴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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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陆郡其实已经快要维持不住表面的理智。
他电梯坐到一楼,再次跟助理确认聂斐然跟颜饶在餐厅的位置后,深呼吸,整了整外套,像要准备进去打仗似的,作出从容不迫的样子。
他进入餐厅,拿了餐以后,故意耽误了一会儿,但目标唯一,路线也确定,径直走向了聂斐然和颜饶的方向。
"这里有人坐吗?"
聂斐然跟颜饶说着话,手上切着盘子里的蜜烤猪排,一抬头,陆郡不等应允,已经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。
"……"
他心口堵得难受,对着那张脸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连问好都做不到,忍不住想起前天夜里电话中压抑的哭声。
——他突然明白,比起怕陆郡对他生气,他更怕更怕陆郡因为他流眼泪。
而颜饶笑了笑,老道又圆滑地打破沉默,"没人,陆总,就我们俩,随意。"
颜饶就喜欢玩这种文字游戏,什么你们我们,开局就把界限划得分明,像是有意挑衅。
但陆郡难得没有立刻黑脸,他一心只有聂斐然,但坐下后,等了半天,欲言又止,还是迟迟开不了口。
"陆总吃得惯吗?"颜饶状若无意地打断,引他说闲话,"助理不一起?"
"为什么吃不惯?"陆郡知道自己再不抓紧,可能有的东西就要真正失去,所以面对颜饶夹枪裹棒的挑拨,努力忍着不发火,"助理的事用不着我操心,谢谢颜先生关心。"
收到那封信后,他管聂斐然有没有和这个颜饶在一起,只要聂斐然没有亲口认定,他就要坚定地去捍卫自己在聂斐然心中的位置!
然而颜饶并非省油的灯,光说不算,聊着聊着,手执餐刀,当着他把刚拆了壳的蟹腿放在聂斐然盘子里,提出问题时轻描淡写,却一击致命:"那刚才那位先生呢?陆总怎么不介绍一下。"
他说的是郁禾。
"他有事先离开了,"陆郡下颌收紧,又不得不在忍耐中回答,"颜先生未免对我过度关注。"
"可惜了,还说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约doubledate,是吧斐然?"
这个想法来得突然,却让气氛完全凉了个透。
大概人性的缺陷都会随着交往的深入,时间的延长而无所遁形,没有人能够免俗。
愈靠近想要的东西,劣根性愈容易暴露,大脑也愈发容易不受控地说出荒唐话。
颜饶毕竟年轻气盛,仗着试错机会多,所以并不忌惮陆郡代表的势力。那句话讲得很痛快,脱口而出,甚至是得意忘形,但对聂斐然来说,已经彻底逾矩。
放在一年前,陆郡大概率会当场发作,因为骨子里的傲慢,习惯了众星捧月,不会允许有人这么再三挑战他。
但这一刻,陆郡只是像看神经病一样扫了颜饶一眼,再三暗示自己稳住,不要被他带着节奏走。
毕竟外露的情绪和脾气对当前的情境并无益处,他在进入这里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,这是上一次争吵给他留下的刻骨教训。
而聂斐然听着两人阴阳怪调的对话,觉得心烦意乱,连纠正的力气也没有。
——又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被颜饶的前一句话彻底打散。
刚才散会的时候,他确实也看到了郁禾,现在又提起,他只剩心累,无穷无尽的心累。
所以任面前两个人唇枪舌剑,他只是垂着眼睑,低头默默吃盘子里的东西。
但聂斐然没有吃颜饶夹给他的东西,因为你来我往之间,陆郡一边回应着颜饶,一边面不改色地伸过手叉走了那根蟹腿肉,接着换给他一块沾过酱汁的厚煎牛排。
——怕他误吃海鲜过敏,这是他和陆郡从前的习惯。
至少在离婚以前,保持了很多年未变。
颜饶看在眼里,正要开口,突然想到聂斐然跟他说过自己对海鲜过敏,一时脸上颜色也不太妙,气氛更是尴尬到极致。
好好一顿午饭,聂斐然的烦躁却在这一刻达到峰顶。
毁灭吧。
他不懂,为什么自己什么也没说,两个男人却好像先一步为他争风吃醋起来。
他不愿以这种角色夹在中间,而陆郡和颜饶也不该是这个样子。
或者说,他其实搞不清他们三个干什么。
而这两个人,谁都没说过明白话,也没问过他的意见,让他也不知怎么开口调停,好像自己只是他们用于攀比和证明自己被偏爱的某种工具。
他唯一想做且可以做的就是逃离。
于是他拿了手机和外套,起身,留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面面相觑——
"你们慢慢吃,我出去透透气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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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然,聂斐然前脚走,陆郡就跟了出去。
一点没给颜饶留机会。
而聂斐然出了大楼以后,闷头直走,拐进旁边的小路,接着在一家便利店里,头昏脑涨地随便一指,买了一包烟。
出来后,他又往前走了几十米,然后就停住脚步,就那么站在路边,抽了一根烟叼在唇上,看着来往的车流,开始发呆。
他才发现自己忘了买火。
不一会儿,陆郡追了上来。
陆郡面色沉静地走到聂斐然身边,从西服口袋里掏出只打火机递给他,淡声问:"会抽吗?"
而聂斐然没有回答,只是有些赌气的样子,拿起打火机就点。
——但他确实不会,尽管这是第二次。
他只知道怎么点烟,对吸进去的烟要从哪里经过,哪里吐出却不得要领。
所以第一口还是呛得咳了出来。
而烟好像也没有真正点着。
之后,也不知道哪里憋着一股气,他颇为倔强地把脸扭向一旁,不愿看陆郡的眼睛。
而就是这个动作,突然触发了陆郡的最后一道防线。
陆郡抬手,把他含着的烟摘下来,夺过打火机,同一根烟,点火,自己吸了一口。
下一秒,他有些粗暴地倾身过去,撞上聂斐然的嘴唇,很用力地亲他,好像此刻已是世界末日。
陆郡的动作一气呵成,又重又急,根本不给彼此回旋的余地,聂斐然只不过愣了愣神,牙关合上的速度慢了几秒,浓烈的烟味很快随着陆郡的吻窜进了呼吸。
等他回过神时,陆郡已经推着他进了旁边黑暗无人的小巷,眼看就要继续深入。
聂斐然只感到迷茫和屈辱,怒极气急,出于自卫心理,右手手臂下意识地扬起,而陆郡根本不躲,更不怵。
只是不知为什么,他却迟迟下不了手。
见状,陆郡身子撤开很短的一段距离,只剩嘴唇若即若离地挨着他暧昧厮磨,似乎很坦然地在等待下文。
聂斐然心跳如擂鼓,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心动,但又突然犹豫了一瞬,想要收手。
可陆郡却比他反应还快。
陆郡猛地直起身子,彻底离开了他的嘴唇,然后不容置喙地握住了他的手腕,接着,毫不客气地扇在自己半边脸上。
"啪!"
清脆的一耳光。
聂斐然手心像过了电一般涨麻。
但还不够,陆郡甚至是一副受用的表情,回手还要他接着抽。
"滚开!"
聂斐然脑袋嗡地一下乱了,挣扎不开,红着眼,踹了陆郡一脚,而陆郡像没有什么痛觉,连叫也不叫。
也不放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