乱,走到絮娘身前。
濒死的女子每说一句话,都有脏器碎末从她口中溢出,她的唇舌一开一合,浓郁的血腥气涌入江荼的鼻腔。
鲲涟仙君已经迈步,要在母亲濒死的注视里,抢走她尚在襁褓中的爱子。
他并没有注意到絮娘的话语,或者说,他并不在乎絮娘的话语。
但江荼愿意倾听所有亡魂的遗言。
絮娘染血的唇瓣开开合合:“...我的孩子...绝不会向卑劣无耻低头...”
“我的孩子,愿风雪雕琢你,雨水浇灌你,阳光温暖你...”
“孩子啊,不要为我们报仇,但你要记住你的父母是如何死去,记住仇人的面容...”
她的眼里盛满泪花,直到呼吸停止,才终于掉落下来。
“记住你母亲的名字吧,就像你必须记住这份仇恨,清风簪絮,...秋月弄溪...弄溪,活下去。”
“...”
她死了。
江荼抬手,盖上絮娘的眼目。
他没有随着絮娘一道死去,但身体的疼痛也没有消解,好像有谁在逼迫他,要将所有思绪集中在回忆里。
无所谓,江荼站起身,比起他自己,他更加担心床上那两个青年的状况。
方才他与叶淮拉拉扯扯,祁昭始终没有任何反应,此刻去看,只见祁昭整个人呆滞地跪坐在床上,双眸毫无焦距。
而叶淮,一双琥珀眼死死盯着鲲涟仙君,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咬死他。
江荼一阵无语。
就在这个瞬间,浊息凝聚的屋舍化为乌有,旷野的风吹动,像一双无形的手将江荼发长发从夜行衣里撩出,散开垂落。
这次,他们站在空明山的塔楼里。
是祁家审判祁弄溪时的那间堂屋,塔楼最顶层。
现在的情况与那时竟诡异地相似,祁弄溪跪倒在地,单薄的身躯瑟瑟发抖。
只不过眼前的祁弄溪看起来更加瘦弱,不过是个少年模样。
“弄溪,”鲲涟仙君从他们身后走出来,叹了口气道,“你说实话,为什么要带着外门弟子,进库房偷东西?”
“是不是那个外门弟子跟你说了什么,诱惑你这么做的?”
祁弄溪倔强地摇头:“首座大人,我没有进宝物库,也不是雪练哥哥诱惑我。”
嗯?雪练?祁弄溪给猫取了一个人的名字?
江荼下意识想去寻找他口中的“雪练”长成什么样子,然而雪练没有找到,鲲涟仙君的视线竟向他转了过来。
江荼脸色一僵,心里翻了个白眼。
这种无语并没有持续多久,江荼迈步向祁弄溪走去,中途叶淮似乎伸手想拉他,被江荼用一个眼神制止。
江荼走到祁弄溪身边。
原本他就觉得,堂屋空旷,祁弄溪却只跪在偏左位置,有些古怪;
原来还剩了一半,是留给他的。
江荼道:“我没有诱惑祁弄溪。”
“诱惑”二字被他在齿间碾磨。
按道理,他该像祁弄溪那样跪着。
但江荼没有跪。
一来不愿,二来不必。
他扮演的“雪练”,无论跪与不跪,在祁家眼里,都从来没有站着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