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赤()着一双脚,踩在地上,可夏季的砖地也是烫的,直至夏天的指尖攀附到窗边,潲进来的雨水哗啦啦落在她的身上,不过是探出身子关窗的功夫,已泅透她单薄的衣衫。
“咣当”一声响,在暴雨之中几不可闻。
哗啦啦的雨声被隔绝在了窗外,室内再次安静下来。
夏天转过身。
陈昭慢吞吞地从床榻上坐直,幽暗环境之中,他那双桃花眼不含任何光芒。
离得远了,夏天才察觉到,他也只穿着单衣,书生白皙的手腕在空荡荡的袖子中若隐若现。陈昭拢了拢散落的发髻,而后举起刚刚化作利爪的手。
他端详许久,但屋子太暗了,夏天看不清分明。
只是那腐烂的气味混杂着淡淡泥土芬芳,在室内蔓延,越发明晰。
“既是嫂嫂不愿,就算了,”陈昭温声道,“陈二也不愿做那强人所难之事。”
夏天:“……”
你那是不愿做强人所难之事吗?!
她心有余悸地抚向自己的胸口,只觉得那股寒意还没彻底消散。
先是投怀送抱也就罢了,被夏天明确拒绝后,画皮鬼是想……挖她心吧。
要不是人鱼的祝福,夏天可就要交代在这儿了!
“嫂嫂还是早些休息。”
思忖期间门,陈昭已离开床榻。
他整理好自己的单衣,推开了房门。
室外雷雨大作,而陈昭却没有半点犹豫。他前脚跨过门槛,身子却又转了过来。在外面雷光的映照下,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才镀上一层含情的水光。
陈昭娟秀面孔瞧着委屈又落寞:“改日我再来向嫂嫂请安。”
说着,他也不管瓢泼大雨,径自离开。
突如其来的大雨彻底浇透了夏日的酷热。冷风灌进室内,吹起了夏天的鸡皮疙瘩,她这才回过神来。
上前关门时,不过前后脚的功夫,陈昭的背影已经不见了。
这家伙……
小臂处火辣辣的疼痛席上脑门,夏天倒吸口凉气。她关上房门,撩起衣袖,才惊觉刚刚被陈昭死死攥着的小臂处,留下了一道如烫伤般的痕迹。
白日他突然到访,也是抓住了这个位置。
是因为留下了记号,晚上才会毫无征兆地闪现进她的房间门么?
怀揣着满腹问号和警惕,夏天一整夜都没睡好。
第二天晌午,身为儿媳,哪怕休息不够、还浑身难受,夏天也不得不强撑着去伺候公婆用饭。
好在,这也是个收集线索的好机会。
陈家丧子,夫妇自然是没什么胃口。陈夫人动了动筷子就吃不下去了,她又不禁用帕子抹了抹泪,而后看向饭桌上的陈昭:“二郎多用些,可得把身子骨养好了。”
陈昭赶忙放下筷子:“母亲才是,吃睡可千万不能耽搁,若是思虑太过伤了身体,那就不好了。”
夏天不由得看向他。
但自打陈昭入席,他就始终没抬眼,更没有看向夏天。
好似昨夜的事情,不过是她的一场噩梦。
“我一想到你兄长就……唉!”
陈夫人哽咽道:“大郎走的太突然!”
陈员外也连连摇头:“二郎就少说几句,这几日怕你母亲难受,大郎的东西都没收拾。我记得还有不少在镇子那边呢。”
在镇子那边?
夏天瞬间门支起耳朵。
新房里毫无线索,是因为陈晖没回来过,很正常。但这三个月来,他可是一直都住在陈家在镇子上的宅邸当中。
不管陈晖因何招惹了画皮鬼,事情必然是在镇子上发生的。
而且——
夏天的视线再次往陈昭的方向虚空一瞥。
他头顶上的数值条,【调查值】本升到了10,现在又降了回来。
仔细一想,这项数值的增加减少是有逻辑的。
第一次+5是因为画皮鬼“听”到了小桃说,夏三娘在,陈家就能平安。不管陈夫人是听了那老道说什么,这句话证明“夏三娘”估计是关键所在。
画皮鬼大概是因此不能出手在陈家伤人,所以他才找上门来。
第二次+5,大概就是碰触到了夏天的小臂,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印记。
而人鱼的祝福阻挡了画皮鬼伤害他,所以调查值又减了回去。
这么看来,不管老道对陈夫人怎么说的,竟然也没算错——夏天在,画皮鬼确实不能伤害她,因为她有祝福在身。
还是人鱼保护了她。
回想起第二个世界离别时的场景,夏天的神情下意识地变得柔和几分。
“父亲。”
她站在身后,怯生生出言:“大郎的……遗物,就由我去镇上拿吧。他走的突然,我,我也想留些东西,做个……念想。”
说到最后,夏天还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。
孱弱秀丽的寡妇,做出一副泪眼婆娑、我见犹怜的模样,连陈夫人看着都于心不忍。
“那你就去吧,”陈员外允道,“下午过去,还能在镇上住一天,权当是散心。过些日子,我与你母亲也一同过去——你们这一个两个说掉泪就掉泪,要是哭出病来,那可了不得。”
“谢谢父亲。”夏天垂眸。
她本以为这事到此结束,却没料到话音落地后,陈昭突然开口。
“我也要回学堂了,母亲,”陈昭开口,“刚好顺路,送嫂嫂一程。”
“……”
夏天小臂烫伤般的痕迹好像又疼了起来。
怎么还纠缠上了呢!
行啊,来就来呗。她在心底嘀咕,反正现在知道他没法伤害自己了,看谁斗的过谁!:,,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