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席便是摆在清凉玉台,此处构架和位置都极其特殊,蔚蔚乘风,温度清凉,再加上香樟满园,蛇虫鼠蚁都消失无踪,占地庞大,在炎热夏天用来摆宴犒劳群臣再适合不过。
皇帝便是在这中心高位处,俯瞰天下万民,其他位子在他下方,按照地位权势排布,右下端是摄政王李敦庭,左下端则是国师林端。
国宴大概是下午傍晚时分开宴,正是夕阳如炼,火烧吞金,清风微微袭来,香樟枝叶疏动,蝉鸣嘶哑,帝王端坐高台上,威仪难当,群臣在台下庆贺,各自谈笑,好不自在快意。
看着到还挺有盛世欢乐的模样,然而不消一刻钟就会有血溅三尺的刺杀谋逆之事,苏佑站在高台边上,俯瞰一周推杯换盏,吃喝自在的官员,眼神流转,却对上摄政王的视线。
灼灼烈烈,情绪难辨,苏佑连忙点头示意问好,摄政王盯着他不放,眼神更加□□清晰,苏佑被盯得心神不适,自己连忙挪开了视线。
清凉玉台中心处一批舞女跳完舞后立刻退下,下一批舞女躬身弯腰走上来,赤脚纤腰玉罗裙,青丝披散粉黛优越,四肢舞动绝美,柔韧漂亮得迷了所有人的眼。
苏佑却知道,这一批舞女里有江湖榜上数一数一的刺客,其余所有人更是辅助刺杀的好手,他看了一眼在自己侧边坐的挺拔的赵懿,默默地向后推了一步,准备到时候一旦有人跳起来,他就马上逃命。
然而纵使他动作细微,赵懿却还是察觉,冷声问:“怎么?爱卿可是要走?”
苏佑:“.......”
耳朵是雷达做的是吗?
他想逃命,赵懿和林柔雨是主角,有主角光环,想死都死不了,可是他不一样,他只是个路人甲,他不逃命可就极有可能小命不保!
但是,赵懿是他老板,他深呼吸了一口气,硬生生地走了回来,微笑道:“微臣只是站累了,所以想要动动手脚。”
“娇气。”赵懿斜睨了他一眼,评价道。
他举杯站起身,一众官员也连忙站起身举杯应和,赵懿开口:“诸位爱卿勤勉辛苦,朕江山万里,得众爱卿如此,实乃江山之幸。”
赵懿仰头喝下酒水,并且空杯示众。
“多谢陛下厚爱!”一众大臣也仰头喝下酒水,昭示自己一饮而尽,正要再次落席时,却听舞台之上有猎猎风声,竟是舞女变换舞姿,柔舞变成蓄力武姿,从腰间抓出一把玄铁长鞭,凌空一甩,齿节缩合,刹那间变成一把长剑,瞬间厮杀而出,裹挟着一身杀气,奔袭过来,她周身的舞女也纷纷掏出自己的武器,四散厮杀。
霎时间席面大乱,官员奔逃嘶叫,一众侍卫暗卫包裹住赵懿,禁卫军紧急调动,武器拼杀,血液四溅,场面乱得冒着各种残暴恐怖。
苏佑被吓愣住了,自己呼吸一下子紧缩,浑身发寒意,四肢像是血液难以供应而僵直住,剧烈的恶心感一直侵袭上喉咙处。
他强迫自己挪出一点精神,缓慢向后退开,然而护卫被刺客冲开,苏佑和赵懿他们裸露出来,再没有保护伞,苏佑害怕得眼睛发红,眼泪难以克制得掉下来,顺着脸颊低落。
他满心都只是原著情节,却从没料到原来刺杀情节如此血腥恐怖,肢体满天飞,惨叫和兵器刺穿人体的声音不止,全是远比上个世界的鬼屋更加真实恐怖的画面。
他当真太天真愚笨了,半点都想不到这样的画面。
救命,救命。
他下次再也不敢了。
他满心如此默念。
林端看见苏佑异样,满心焦急,然而刺客难缠,源源不断他难以脱身,自己白袍染血,一边打一边向苏佑靠近。
为首的刺客武力最高最是难缠,而且出招狠辣,招招目标都是赵懿,赵懿抽出苏佑腰间轻剑散开一众人,自己对上刺客,丝毫没有落下威势,而且杀得刺客节节败退。
正是难缠时,刺客却突然扔出一枚飞镖,射向赵懿心口,赵懿伸箭劈开,却犹然慢了一步,说时迟那时快,林柔雨突然扑上来,生生挡下那一枚飞镖,吃痛一呼,径直倒了下去,赵懿看了一眼,立刻挥剑直刺刺客,刺客再无优势,被大的节节败退,负伤流血,眼神对上在一边佯装缠斗的李敦庭。
李敦庭却是眼神微动,看向了在高台上,周边血溅,却丝毫没有人伤及,自己僵直如木的苏佑,心下了然,立刻收了剑,生生挨下赵懿劈砍,胸膛破开大口子,自己却脚步成风,立刻冲苏佑扑来。
赵懿暗叫不好,连忙提剑奔去。
苏佑尖叫,自己连忙向后猛退,转身要跑,然而阴影覆盖上来,长剑已然高举,剑身绕风,刺耳长鸣,苏佑本能地惊愕转身,血色溅了一脸,铁锈味进入口鼻,自己一张脸白得不能再白,吓到全身血液逆流,寒气滋生。
刺客长剑掉落,与之一起掉落的还有刺客娇美的头颅......
沉重落地,血溅当场,其中大半喷在了苏佑身上,红锦衣变成暗红血袍,颈脖断痕流畅,无头娇身,露出肢体内里,苏佑被吓到极点,大脑全然没有接收能力,精神开启保护机制,直接断开所有观感,他径直昏了过去。
赵懿心头大乱,直接扔了剑,扑身过去抱住苏佑,却触摸上一片凉意,全然不该是常人所有的温度,而且苏佑手心皮开肉绽,很是可怜,他怔了半晌。
随即心头发紧,心神全没了,自己慌得抱起人,命令暗处暗卫护卫,自己抱着人急忙往太昭华殿赶却在转身时瞥见李敦庭站在原地,手拿长剑,却盯着苏佑,茫然心痛,情绪深沉。
他心里焦急,没有精神计较,抱着人快步遁走。昭华殿离清凉玉台最近,他放了太医院的人在其中伺候,他一路慌张又走得风火,将人放上床铺后,太医被连忙上来诊脉,赵懿在一边弯腰看着,眉目深蹙,周身还染着血,阴贽非常,盘龙玄衣更加使得他气势阴沉,像是索命的地狱修罗。
似乎只要太医说出一两句好歹来,他便索了这无能太医的命。
“近来苏大人是否寒暑交替?身体虚空?这可就糟了。”
太医一句话却径直收了他所有阴翳,自己茫然错愕。
有的。
“寒气暑气一起入体,寻常人而言也会风寒中暑,苏大人身体孱弱,又体息耗尽,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,今日又是惊吓过度,精神崩殂,身心具碎。”
“......”赵懿听着,喉结慌张地上下滚动,心头作痛。
“这几日苏大人可有体虚身寒,空乏无力,深夜难眠的情况?皇上日日陪伴,可能说出一一?”
“朕.....朕不知道。”赵懿何止哑口无言。
他这几日,从未来过昭华殿。
苏佑寒暑气入体,冷汗难眠,而他一概不知,一概不听。
那么娇气的人,居然......受着偌大苦楚。
他却连看都不来看一下,还威逼利诱他伴他身侧。
赵懿攥紧了拳头,心痛难当,剧烈滔天一般的悔恨啃食内心,厮杀撕裂地在他身体里叫嚣。
怎会如此,怎会这样。
他几乎呆木了精神,自己强行压下喉咙腥甜,强行说道:“无论是什么法子,朕命你们必须救下他!否则朕要你们太医院陪葬!”
太医被震慑得冷汗连连,立刻躬身弯腰:“微臣即刻回太医院配药。”
说完,太医连忙脚步慌乱地退下,赵懿颓败地跪下,对着床上阂眸沉睡的苏佑抱头喘息,痛苦难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