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青竹皱着眉,看向拍案而起的大理寺卿,“愚蠢。”
大理寺卿骤然被骂,有些震惊。
阮青竹道,“水至清则无鱼,过满则亏的道理你不知道?怎么为官三四年了,还跟初出茅庐的牛犊一般?”
“这世上,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非浊即清的,官场尤为如此。你只当陛下忽然给我们一个这样的机会,想让我们查明真相,抓出此次作弊之幕后主使。但你却听不出陛下的意思,你当陛下三天之后又给两天,是想让我们在最短时间内查出所有官员吗?”
“难道不是吗?”大理寺卿茫然道。
“蠢货!你想想如今大苦国力如此衰弱,若是再一夜之间损失许多机要大员,又会有怎样的结果?方才卫夫人就是想要提醒我们,陛下这是已经在想要我们赶紧交差,这件事赶紧了结。纵使官场确实已经被贪污之风污染,然而也需从长计议,慢慢地斩草除根。”
大理寺卿被教训了一顿,听完之后,明显懂了许多,他道,“这么说,那卫夫人还是在帮我们了?可是帮我们岂不就是在与王允作对?她为何要与自己亲生父亲作对?”
阮青竹端起一盏茶水,他当然也不清楚,只是这件事是王银钏帮了他,这个恩情,他不可能不铭记。
*
林惊羽兄弟二人被逮捕归案,翌日一早,阮青竹带着查清楚的所有名单,以及诉状,上了早朝。
如今这现状,就连阮青竹自己都想不到。
从前,他们清流一直被奸臣碾压,不仅官位极低,而且,朝中没有几个是清流。
就连里面官位最大的阮青竹,也只是一个五品侍郎,上早朝之时,只能排在队尾,远远地看一眼圣颜。
然而,如今却被陛下单独召见,与天子共处一室,君臣推心置腹地交谈。这放在以前,是他想都不敢想的。
太极宫中,阮青竹直挺挺跪在天子面前,将手中所有整合好的证据以及人名册交给威严的天子。
厚厚的一叠,其中不乏有二品大员,还有许多像林惊羽这般因为钱而参与的普通百姓。
皇帝皱着眉看过所有的证据和人名册,整整一个时辰过去,阮青竹被赐了一把椅子,他的脊背板正,然而内心,却十分忐忑不安。
他不知道陛下会做到哪一步,陛下终究是陛下,他是一国之君,更何况还是如今大苦这般摇摇欲坠泱泱大国之君,他的眼中不是非黑即白,而是整个官场整个国家的安危。仅仅是五天之内,便已经牵扯出来这么多人,难以想象,暗地里还有多少。
他眼睁睁看着陛下的脸色越来越黑,那向来以仁慈出名的天子,头一次,眼底如墨染一般浓黑,周身都萦绕着冲天燎原的怒火,天子威严,这重有千斤的一座大山压得在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,不敢发出一点声响。
就连伺候在左右多年的近臣,都从未见过陛下发这么大的火,甚至比得知当初最宠爱的贵妃生下一个死胎时还要可怖。
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,一时间竟然陷入了万般孤寂。 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