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个屋里,只有一个孩子尚有鼻息尚存,姚雄一愣,「带上孩子去找褚兼得,让他全力救治!」
「唯!!」
骑吏背起孩子离开了。
姚雄缓缓走到了门口,小贩此刻瑟瑟发抖,「我」
「无碍,这与你无关。」
「这才十月,伱们便没有粮食了吗?」
姚雄忽然开口问道,小贩发出了一声惨笑。
「入秋之后,已来徵收了六次粮说我有授田四十亩,桑田二十亩,按着六十亩来缴纳粮食那四十亩授田,我从未见到过,二十亩的祖传桑田,现在只剩下三亩,还无法耕作」
「若是不能交足,就要被抓去牢狱。」
「就是倾家荡产的凑够了,过几天,他们还会前来索要,不讲道理说缴纳了,便说全县贡粮不足,需要我们来平摊。」
「平摊一次,平摊两次,我家已是足足平摊了五次」
县衙。
「他是这麽说的。」
「我本来想要带着他过来,可是他不敢前来县衙。」
「我就给了他些钱,还有,这黎阳的粮价,当真是高的吓人啊,比成安都高出了很多.」
姚雄缓缓说着,众人只是听着他的讲述。
田子礼忍不住了,「这些狗官.不知霸占了多少耕地,弄得贡粮交不起,便将其分摊在百姓身上,让他们来偿还,这才十月,百姓家便没有了馀粮,如何能支撑到明年秋收?这一县的百姓,当真不知要被饿杀多少」
「成安的官员虽滥杀,却也没有如此夸张!平摊五次?这是想要饿杀全城百姓,一个不留吗?!」
众人也有些生气,徵税发徭役,他们也曾多次经历过,也知道那些凶残的吏是什麽模样,可直接将人往死路上推,一点活路不给,这他们还是头次听说。
田子礼看向了对面的石曜,「这黎阳人便这般好欺?成安是帝城,尚且有动乱不止,这就没有起事的?」
情急之下,他甚至都顾不得面前这位是有品级的正式官员了。
石曜有些尴尬,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,只好解释道:「每次平摊之后不久,那些胡僧就会出面,他们会在城内施粥.然后传道颂经,都是些什麽受苦定有福报的歪理」
「那还真的是分工明确啊。」
田子礼阴阳怪气的说着。
「定要设法除了这些奸贼!!」
褚兼得这次终于开了口,他说道:「田君,先别想着怎麽处置奸贼了,先想办法救人吧,姚君送来的那孩子,我看已是有四五天不曾吃饭,上吐下泻,吐出来的都是些草根泥土五次平摊,整个黎阳城,不好说还有多少人家里有粮食得想办法让百姓们活到明年。」
田子礼暴躁的抓着头,「县库空空如也,这税赋都他妈的收到了哪里?!」
石曜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,「刘君,褚君说的非常在理,必须要想办法救活百姓,我准备给杨相再次上书,过去,我的书信总是无法到达邺城,不知你是否能助我?」
众人惊讶的看向了他。
石曜再次说道:「我当初应试的时候,就是得到了杨相的赏识,受了他的提拔之恩,后来还曾有过书信往来,我想,他看了我的书信,不会对一郡百姓不理不顾。」
他意识到自己将话说的太满,又继续说道:「就算不能成功,总也得试试啊」
刘桃子看向了寇流,「流,你先前去过一次丞相府,这次,还是你去送吧。」
「路上多加小心.」
「唯!!」
寇流赶忙起身称是,刘桃子看向了石曜,「劳烦石县令现在就写,勿要写什麽寒暄,直接告知当地的情况,让杨相尽快想办法」
「唯啊,好,我现在就写。」
石曜下意识就要喊出唯,忽想起对方才是自己的下属,他赶忙改了口,当即就去拿笔写信。
有人送来了纸和笔,石曜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迅速写完了书信。
寇流带着书信离开了。
石曜再次说道:「刘君,当下县衙收回了城门权,每日都有些进帐,我想,可以适当的进行放粮施粥,在杨相帮忙之前,得避免出现更多的曹壮。」
刘桃子平静的看着他,随后摇了摇头。
「不可。」
「就靠着这些,能救活多少人?况且,今年的贡粮还不曾交足。」
石曜一脸的愕然,「刘君这是什麽意思?」
「要收税。」
石曜蹭的一声站起身,握着腰间的佩剑,「刘桃子!尔欲何为?!」
这一刻,姚雄,田子礼等人也纷纷起身,瞬间拔出了刀,对准了石曜。
刘桃子缓缓站起来。
他的个头很大,石曜本就不高,当刘桃子站起来后,他只能是仰起头来盯着对方,刘桃子低头看向他,石曜都不由得冒冷汗,但这人很倔强,便是怕也不后退,继续骂道:「我本以为你是.」
刘桃子不理会他,看向了众人。
「在成安的时候,都见过吏是如何收税的吧?」
「带上县衙众人,带上驴,车等载物的东西。」
「跟着我上城南去收税.」
刘桃子每说一句话,石曜的怒火便大上一分,可到最后一句的时候,石曜忽然愣住了。
城南??
他喃喃道:「可和尚和勋贵不纳税」
「那就让他们平摊平摊。」
众人却是乐开了花,他们赶忙行礼,「唯!!!」
他们过去不是恶吏,但是,没吃过猪肉,还没见过猪跑吗?
在城门勒索进出的马车,去百姓家里强徵税赋,这他们过去见的多了,众人赶忙外出准备,石曜却慌张的拉住了刘桃子的手。
「刘君!不可鲁莽!不可鲁莽啊!」
「那城南整个就是崇光寺和李家的地盘,双方的护卫拉出来就有几千人!!」
「无碍,前不久,赵郡丞刚刚给我送来了些军械。」
刘桃子轻易的拉出了手,大步走出了屋门。
石曜呆滞的看着众人离开,他沉思了片刻,随即咬着牙,也快步跟了上去。
县衙大门被粗暴的推开,就看到一群全副武装的吏快步走出来,有骑吏迅速上路开道,后方有诸多驴车,皆是空着的,驴发出一声声难听的叫声,拉着车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县衙,小吏鱼贯而出,他们皆披着简陋的布甲,而武器齐全,他们从县衙大门出来,越来越多。
而看到这一幕,远近的百姓们皆是害怕到了极点。
不知是谁先高呼了一声。
众人四散而逃,就看到百姓们冲进了家里,锁好了门,就开始藏匿东西,防止官吏前来掠夺。
整个街道上都是鸡飞狗跳,极为壮观。
对百姓们来说,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,每次官吏们这般出县衙,那都是来徵税的。
这些不当人的东西,会闯进百姓们的家里,挨家挨户的『徵税』,若是交不起,那自然就是要拿东西来抵债,什麽都可以拿来抵债,甚至包括了妻女,以及他们自己。
当然,在城内他们还是不敢太嚣张,可是在城外的乡野,那便是无人过问了。
再次看到诸吏出门,百姓们绝望的躲在家里。
老天啊.本以为来了个好官,这还不曾开心几天,便又来徵税了嘛?
这可教人如何去活啊?
群吏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直接散开,沿着街道挨家挨户的闯进去,他们在一个骑吏的带领下,竟是奔着南边乌泱泱的走去。
百姓们在屋内等候了许久,却不曾听到叩门声,只听的外头步伐匆匆,马蹄清脆。
他们依旧不敢出门,直到那声音消失不见,他们方才趴在院墙往外看去。
「这是什麽情况?」
「难道是去礼佛不成?」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