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非,是卓师姐自己吗?”
曹铎冷冷注视着他:“康岑!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?”
就连掌戒堂的掌事弟子魏毅此时也皱起眉头:“康师兄,你怎可对掌宫屡行逾越冒犯之举?”
康岑看了一圈周围弟子们的脸色,他冷笑一声,神色晦暗不明。
“卓师姐在端虚宫地位尊崇,但我康岑也是掌籍堂的掌事弟子,堂堂正正,家世清白,从小以除尽天下妖物为己任。
我却不知,与妖邪有往的仙门弟子,便是天资再高,是否还有资格端坐高堂之上,令喻端虚宫七峰三千弟子?
如今我心有疑虑,提出来也算逾越冒犯吗?”
殿下倏地一静。
此时便是一根针落地,恐怕都能被人听闻。
端虚宫主首徒卓清潭犯戒受罚之原由,虽然几大派掌门都没有对外说什么,但是据当时无妄海的弟子们私下传说,是与妖邪有关。
堂堂仙门四大派之首的端虚宫首徒,居然传闻与妖邪牵扯,这属实荒唐,也属实惊人。
康岑过去的十数年来一直对卓清潭这位掌宫师姐恭敬有礼,敬仰尊崇。
但听闻此事之后,反应尤其巨大。
只因他全家都是被妖邪所害,当年便只他一人幸存!
而他恰逢身负九脉,可以修仙,这才后来在机缘巧合下拜入了端虚宫门下。
众弟子知晓他的身世,也都心下了然他如此反常的原由。
因此尽管他今日对卓清潭如此无礼,众人虽然心生不悦,却没有立场深责他。
曹铎咬牙道:“都是哪里来的无稽之谈?不过是些外面的风言风语罢了,如何能当真?”
“正是。”掌器堂的掌事弟子林慕华颔首,目光澄清的看向他。
“康师兄,我受师父之令代管掌器堂。你可知这些年来,整个端虚宫内损耗捕妖锁、困妖瓶之类法器最多之人是谁?”
康岑脸色微动,似乎也有所触动。
林慕华观其脸色,继续说道:“没错,那人不是宫主,不是列为长老,更不是曹师兄和其他掌戈堂的师兄弟们,而是清潭师姐。
她屡次代师出宫,收服掌戈堂师兄们无法收服的妖邪。
这些年来,想来掌戒堂的锁妖塔中,一半作恶的妖物凶兽都是清潭师姐亲手捉拿回来的。”
“确有此事。”
掌戒堂的魏毅也点了点头,正色道:“康师兄,我知你深恨恶妖,但怎可听信外面没有根据的话,便误会自家同门。
我等少时一同授艺长大,清潭师姐是什么样的为人,你难道也要怀疑吗?”
康岑脸上僵硬。
他沉默片刻,猛地撩开下摆,单膝跪地,拱手向上座施礼,声音却洪亮,但是没有一丝退缩。
“掌宫师姐恕罪,我今日之为并非故意刁难折辱。只是如今外面传闻喧嚣,我深知自己的地位不配责难于您,但今日却还是要斗胆向您问一个准话!
——您日前在无妄海之行,得以幸存,是否真如传言一般,是勾结了妖力通天的大妖?”
随着话音掷地有声,殿中霎时又寂静了。
安雨浓先前被卓清潭责令不可冲动行事,因此先前她忍了又忍。
但此时还是破功没有忍住,娇斥出声:“——康师兄,你胡说些什么?我师姐怎么可能勾结妖物!你当真是失心疯了不成?”
他们争执期间,卓清潭一直侧头静静倾听他们的对话,始终一言未发。
她右手中指轻轻拨动左手食指上的一枚翠绿色的指环,那指环看起来十分普通简约,便如同一枚成色极佳碧色的凡玉。
但它却却绝非一块凡玉雕塑的普通指环,而是端虚宫最高权力的象征——名为“潮沁”,是足以证明端虚宫主身份的信物,更是一件难得的法器。
“潮沁”本该由端虚宫的宫主所有。
但却在三年前卓清潭获封掌宫、被授命执掌端虚宫事之时,楌桪宫主便在自己闭关之前将这枚掌门信物“潮沁”,赐予了这位首徒,方便她行事。
此举当时也相当于是昭告了仙门百家,卓清潭便是端虚宫板上钉钉、毋庸置疑的下一任宫主。
哪怕此次卓清潭受戒被罚,这枚代表身份权力地位的指环“潮沁”,也并未被楌桪宫主收回。
“都说完了?”
她从肺腑中轻轻呼出一口气,语气淡淡。
“......”
几名先前吵作一团的掌事弟子,此时却瞬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鹕鸟,一声不敢吭了。
卓清潭轻轻按住自己胀痛的眼睑,微微阖上眼,低声道:“康岑,站起来。”
康岑紧咬后槽牙,他直挺挺跪着,目光如炬的看向端坐玉阶之上的人。
尽管直视“宫主”在端虚宫是失礼至极之态,但他依然一动没动,偏执的等一个答案。
卓清潭平静的缓缓张开双眸,没有一丝闪躲的直视康岑的眼睛。
“不曾。”
康岑微微一顿:“您说......什么?”
卓清潭的音色清冽中略带低哑,虽轻,但却郑重。
“我说,我不曾勾结妖物,残害同门。”
殿下其余六峰掌事弟子,心中骤然一松!
虽然他们之前也深信卓清潭为人,言之凿凿此事绝不可能。
哪怕端虚宫在外面历练的弟子们被外面的风言风语叨扰,他们也不信“掌宫”会与妖魔勾结企图伤害去无妄海历练的仙门弟子。
但是,卓清潭却实打实被宫主带回,受到了八根镇骨钉之刑的重责,让他们心中确实也有几分疑惑难安。
此时得到卓清潭这样一句话,便再不会忐忑!
若是在外面行走,其他仙门弟子嘲讽羞辱,他们必是要与他们说清楚是非对错的!
康岑沉默一瞬,眼中迸发明亮的眸光。
旋即突然毫无征兆重重叩首,紫薇殿上的青玉地砖发出极其响亮沉闷的一声——“碰”!
除了如今带着“涂雪碧”半瞎半聋的卓清潭,其他众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。
安雨浓下意识惊道:“康师兄你这是做什么?先前大放厥词,现在又要死要活的,难道是想磕坏我们清越峰紫薇殿的地砖不成?”
康岑却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,仍然将头深深埋在地上,肃容道:
“弟子康岑,今日屡次顶撞掌宫,请卓师姐降罚!”
卓清潭轻轻的摇头:“今日诏令你等过来,不是为了说这些有的没的。”
“康岑,站起来。”
还是这五个字。
但是这次,康岑微微一顿,下一刻立即十分听话的麻利起身。 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