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括拱了拱手,对那位都巡检道:「巡检丶诸位邻比……」
「某乃是圣人子弟,圣人曰:敬鬼神而远之!」
「某向来躬行圣人之教,休说没有什麽神仙秘法了,便是有所谓的神仙秘法在某眼前,某也将视而不见!」
「坊间传闻,所谓的点水为铜,实在是缪误!」
「其法,乃是以铁浸泡胆水之中,用铁来换铜!」
「乃是某自圣人经义之中格出来的道理!」
「此理与水遇热化为气,水气遇冷化作水珠是一般的道理!」
「诸位若感兴趣,皆可以去尝试!」
「京城的药店之中,便有着胆石可买!诸位可自买胆石回去,将之捣碎后,浸泡水缸之中,待水缸之水变色,取生铁浸泡其中,便可得铜!」
「此法人人皆可尝试,人人皆可运用!」沈括躬身长拜:「实与所谓鬼神,所谓方术,完全不同!」
众人听着,都是安静下来。
真的吗?
大部分人是不信的。
但沈括言之凿凿的样子,似乎也不像有假。
汴京城的胆石,也确实是可以随意买到。
若是真能人人都可以用胆石炼铜?
许多人的心脏,都是扑通扑通的跳起来。
这可是一条现成的财路啊!
胆石才几个钱一斤?十斤胆石炼一斤铜,都是纯赚!
须知,大宋铜钱一贯最多用铜三斤而已,剩下的都是铅和锡。
而纯铜用来制造铜器,利润更大!
于是,在这一天,汴京城的各大药店,包括官营的熟药局里的胆石,被大量的购买。
起初,药店和熟药局的人,都是笑眯眯的做着买卖。
要知道,胆石这种东西,平日里可是没几个人愿意买。
现在一下子就能卖掉多年的库存,简直美滋滋!
但很快的,他们就发现了不对!
于是,京城胆石贵。
而有眼力的,早就已经开始打信息差。
派人去了洛阳丶大名府丶应天府等地,趁着消息还没有传播过去,先将当地廉价的胆石搜刮一空再说!
那些手握大权的人的行动力则更快!
譬如高遵裕家里的下人,向宗良的仆人,都已经直奔信州。
胆水浸铜,课利只有一成!
这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了!
傻子才不做!
而且,他们的胆子现在也渐渐大了起来。
因为小官家仁孝,是会护着他们的!
……
和汴京城里那些眼睛都变成了铜钱的钱孔的措大们不同。
司马光此时此刻,老怀大慰。
他罕见的喝了一小口的酒,然后捋着胡须,对着来到他府上拜辞,将要去密州履任的苏轼说道:「子瞻,幸逢明主,实乃我辈士大夫之幸也!」
苏轼也是个不能喝酒的,他稍微沾一点酒,就可能醉倒在原地。
但他也尝试着小抿了一口,然后脸色就红了起来,有了三分醉意。
「司马公所言甚是!甚是!」苏轼带着醉意,无限的畅想起来:「当今天子慕汉文,推恩万民,让利百姓,实乃我朝有史以来第一人!」
仁庙虽然也爱民。
但他在位的时候,依然恨不得把脑袋钻进孔方兄里。
茶法丶盐法丶矿税丶商税……
那是一文不让!
特别是一个茶法,改来改去,要麽是官府吃亏,要麽是百姓吃亏。
怎麽改怎麽别扭,最后乾脆不改了。
但如今天子即位不过三月,却已是加恩万民,表露出要减免百姓负担的意图!
苏轼相信,矿课只是一个开始!
少主仰慕汉文,汉文在位,可不仅仅是田税三十税一,还曾多次减免全国百姓的田税!
「就是,这朝中小人盘踞……地方上的邪党也依旧存在……」苏轼轻声说着:「不知何时才能尽逐……」
「还有王安石邪法!」司马光沉声说道:「免役法丶青苗法丶免行法,害民不浅,当尽数罢废,天下百姓才能真正的得到喘息!」
苏轼的酒,瞬间秒醒。
青苗法,他是万分痛恨的。
可免役法,是良法啊!
他在黄州时亲眼目睹过也感受过地方的上等户们,在免役法实施后逐渐的多了起来,也听过百姓真正的声音——官家虽然要他们交钱,但交钱总比破家灭门好!
再说了,免役法交钱是根据户等和财产来的。
五等户实际上要交的钱很少。
且,现在都堂上不是说要调整役法,以后可能要对五等户减半甚至不收了吗?
司马光却继续说道:「还有河东吕惠卿,非除不可!」
「不然迟早必为天下祸患!」
苏轼咽了咽口水,赶忙趴下去,假装喝醉了。
他虽然也讨厌吕惠卿,可苏轼听说了,吕惠卿这次出兵是有少主手诏的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