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3章 断尾求生(2 / 2)

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事情,被某些大人物看上。

他们还年轻,等得起。

但刘奉世,一直低着头,沉默不语。

吕陶和朱光庭见了,非常奇怪。

「仲冯,怎忧心忡忡?」朱光庭问道。

他和刘奉世不仅仅是好友,还是知己。

朱光庭师从国朝大儒胡瑗,和殿帅苗授丶翰林学士范纯仁算是同门——不过,苗授学的行伍丶军事,范纯仁学的是经世致用,而他学的是儒家经义。

这也是安定先生治学的特点。

因材施教,按照学生的兴趣爱好来教授。

而刘奉世的父亲是大儒刘敞,其与安定先生友善,安定先生在时,经常带着朱光庭他们游学四方,拜谒各方大儒,其中就有刘敞。

故而,朱光庭和刘奉世有着三十多年的交情。

刘奉世皱着眉头,说道:「公琰听说了吗?」

「嗯?」

「都堂已经通过了王子韶任为吏部侍郎的熟状,已令中书舍人草拟,并呈两宫……」

「若无意外,这衙内钻,就可能要升待制!」

从考工员外郎,到吏部侍郎。

这是质的飞跃。

祖宗之制,碍止法下,这种升迁是磨勘所不能升的。

因为,跨过去这一步,就摸到待制级别的门槛了。

制度,六部尚书丶侍郎,皆会加馆阁学士衔。

最低也是龙图阁直学士。

吕陶和朱光庭听着,面面相觑。

「王子韶的熟状,已经拟好了?」

「中书舍人丶给事中……」

「就没有异议?」

吕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随着刑恕顺利升任翰林学士,他空下来的中书舍人一职,由起居郎范百禄兼任了。

而在不久前,随着天子下诏,命都堂记苏辙姓名,列于堂薄。

这也宣示着,苏辙不久将升中书舍人或谏院的左丶右司谏。

这样一来的话,未来中书省中书舍人,都将是旧党士大夫。

范百禄丶彭汝砺丶苏辙。

而门下省的给事中,则早在去年,就已经被旧党包圆了。

哪怕后来彭汝砺因为张吉一案,驳回了诏书,因此得罪两宫,被改为中书舍人。

但接任彭汝砺的,却还是旧党的林旦。

刘奉世悠悠一叹,道:「给王子韶写草制诏书的是范百禄……」

「范子功?」朱光庭和吕陶惊呼出声:「怎麽可能?」

范百禄可是根正苗红的旧党!

乃祖伯,就是国朝名臣——范镇。

他的堂弟,是深得司马光丶富弼还有文彦博都喜欢的唐鉴公范祖禹。

这样一个人,会给王子韶这样臭名昭着的新党干将写外制诏书?

太荒唐了吧?

刘奉世惨然一笑:「怎麽不可能?」

「可不要忘了,范百禄……可是先帝的心腹!」

旧党里,当然不乏,视先帝为尧舜,只是误入歧途,需要引导的大臣。

范百禄就是其中之一。

他也素来被人视作帝党。

当年,李士居丶赵世居一案,就是范百禄不顾阻拦,穷治到底,冒着巨大的风险,将之办成的铁案。

也正是因为这个案子,范百禄简在帝心,为先帝信赖。

当今官家即位后,更是优容备至。

先以范百禄——皇考近臣,朕之亲爱大臣的理由,任用为起居郎。

从此,日夜在君前候命。

刑恕升任翰林学士后,范百禄特旨拜中书舍人,但依旧兼任起居郎,随时候诏。

刘奉世,在元丰时代,在朝中多年,他当然知道,范百禄的立场。

这就是个忠君思想已经入脑,无可救药的人。

当今官家更是和先帝一般,对其信爱无比。

多次曾在殿中,以表字称呼,还曾和宰执们说:「起居郎百禄,乃皇考所遗朕之忠贞大臣也!」

我爹给我留下的忠臣啊,你们要多照顾!

甚至爱屋及乌,在去年特别下诏,赠范百禄亡父范锴兵部侍郎,追封其生母王氏为华阳郡君。

在官家如此厚遇下,范百禄什麽事情都肯干!

朱光庭丶吕陶顿时沉默了。

良久,朱光庭才道:「仲冯的意思是?」

刘奉世点点头。

官家要用的人,他们却想要阻拦。

所以,这是官家给他们的一点小小教训?

三人,顿时心有馀悸的缩了缩脖子。

吕陶和朱光庭更是不敢问门下省给事中为何不封驳了?

因为,门下省如今在任给事中,虽然都是旧党,但有一个和新党关系密切的人——林旦。

林旦的亲大哥,就是已经南下的执政章惇的密友林希。

林希此人,铁杆的新党了。

和章惇丶吕惠卿等人关系都很好。

兄弟两人虽然政见不合,但……这种兄弟表面政见不合,私下穿一条裤衩的事情,在大宋还少吗?

刘奉世,却比吕陶丶朱光庭想的还要远。

「那个案子,不能再拖了……」

「更不能让傅中司查下去了!」

傅尧俞,软硬不吃,铁面无私。

他继续查下去的话,搞不好会酿成大案。

刘奉世对此是有经验的。

当年的陈安民一案,就是这样,以点带面,以小带大。

他的恩主吴充,就此罢相,旋即郁郁而终。

他更是在地方流连了数年,才终于等到机会回朝。

如今,李雍案也是这样。

再查下去,拔出萝卜带出泥。

搞不好,可能会牵扯到都堂。

这元佑初年,众正盈朝的局面,可能会因为这个案子而受到影响。

甚至可能会成为新党反攻倒算的藉口——你们在干什麽?

你们上台才几个月?就做出这样的事情!

再让你们把持朝政下去,天下事还得了?

又菜又爱玩!

滚开,让真正的大臣来辅佐天子!

想着这些,刘奉世就对吕陶和朱光庭道:「元均兄丶公琰兄……」

「吾等离京之前,还是先把李雍案定下来吧!」

汴京新报,天天说,御史台的安惇刑讯逼供,张汝贤更是日夜在有司拷打相关人犯,小道消息已经闹出人命了。

虽然此事,十之八九又是安惇等人在放假消息——关押人犯的地方,现在都有着禁军把控,针扎不进,水泼不透。

外人根本不知道,安惇和张汝贤在里面搞什麽?

只知道他们日夜审讯,穷追不舍。

中司傅尧俞则扑在卷宗上,一个个的清查。

再让他们这麽查下去。

太危险了!

吕陶丶朱光庭听着,都是微微点头。

确实,李雍是该适可而止了。

再查下去,大家伙就都得被责罚丶降授甚至编管了。

这个事情,还真的只有他们这些被迫要离京的人才能做。

破罐子破摔嘛。

大不了,肉身抗雷!
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