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虐妻致死!」文彦博淡淡的说道:「当年苏老泉极为愤慨,公开与程氏割席决裂!」
「如今,苏子瞻得势,最害怕的,就是程氏家族了。」
「然后才能轮得到昔年乌台诗案中的参与者!」
这些人与苏轼只是仇。
但程家却与苏家有着血仇!
「大人……」文及甫道:「这样不好吧……」
「此事传出去,大人名声……」
「嘿!」文彦博看了这个蠢儿子一眼:「老夫什麽时候说过,要帮程之才对付苏子瞻了?」
「老夫只是让汝去见一面。」
「剩下的事情,就不是老夫与汝,要关心的事情了!」
文彦博纵横官场数十年,早已熟谙于不脏自己手,而给对手添堵的技术。
一切皆是小人自作主张,与他文太师毫无干系。
并且,在事后,他一定会站在道德的高地,严厉批判这等小人行径。
甚至可能对陷入囹圄的对手,伸出援手,叫其感恩戴德!
……
兴国坊,徐国公张耆旧邸,苏颂所租住的院子之中。
此刻,苏颂家人,正带着下人忙碌着准备着今日的宴席。
沈括与苏颂,则在书房之中手谈着围棋。
不过,很明显,沈括有些心不在焉。
苏颂见了,笑道:「存中不必担忧,子瞻是个宽厚君子,昔年些许芥蒂,也早已忘怀!」
沈括答道:「子瞻固宽厚,但某却实在惭愧……」
其实,他当年只是为了表明立场,踩了一下苏轼,随口给苏轼扣了个帽子。
可偏生后来,发生了乌台诗案。
他也完全想不到,乌台诗案会闹到那个局面!
于是,他沈括沈存中就很尴尬的被人冠以了『乌台诗案首倡者』的名头。
叫他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!
「无妨!」苏颂微笑着:「老夫早已写信,与子瞻说明了情况,子瞻也回信言,早不挂怀当年之事,还嘱托老夫,叫存中不必介怀当年。」
两人说话间,苏颂的小儿子苏携就来禀报:「大人,两位世兄,都已到了。」
「另外,天文局的韩提举,也到了……」
苏颂立刻起身,对沈括道:「存中,且与老夫一起出去见一见苏子瞻昆仲吧。」
「另外,今日还要与存中引荐一位大才!」
「哦?」
「正是提举元佑浑运运公事韩公廉。」
「公廉早仰存中之名,常与老夫言,想向存中讨教……」
沈括对于韩公廉,是有所耳闻的。
他也知道,天文局的元佑浑运仪,乃是当今官家非常关心的重点项目。
甚至亲自视察过浑运仪的工程进展。
自是立刻道:「我亦早闻韩公之名,今蒙苏公抬爱,自当以礼相交!」
于是,两人联袂出了书房,来到院中。
在这里,沈括见到了那个他当年相熟,如今却已陌生的身影。
沈括内心忐忑着,一时不知如何开口。
但,苏轼却已上前一步,大笑着拱手:「存中,经年未见,不想存中风采依旧啊!」
沈括闻言,终于放下心中大石。
因为,苏轼的性格,是非常豪迈的。
他素来有什麽说什麽。
连官家的决策,也敢公开评论。
自然,他不会是那种口蜜腹剑之人。
所以,他确实已经放下当年的事情!
于是,沈括上前拱手道:「子瞻风采,却是更胜当年!」
苏轼哈哈一笑,道:「怪只怪,登州鱼太过美味。」
「存中兄,若不嫌弃,某明日送上几斤登州上好的鱼乾……」
「如此……」沈括拱手拜谢:「多谢子瞻!」
苏颂在旁边,微笑着看着这一切,无比欣慰。
「可惜张邃明去了真定……」他在心中想着:「不然今日就可上演两段佳话了。」
还有什麽比一笑泯恩仇,更能彰显苏轼的胸怀的事情吗?
而苏轼要在官场上走的更远,就必须向人们表露自己的胸襟,确实容得下人。
不然,谁敢让一个睚眦必报之人,登上高位?
那会人人自危的。
……
「苏公果然是朕的股肱,社稷之臣啊!」赵煦听了石得一汇报的事情后,就忍不住感慨。
苏颂对他来说,真的是完美的臣子典范!
需要他做事,他就会埋头去做事,不计较个人得失——去年赵煦拜其为开封府县镇诸公事。
尽管赵煦给了他无数补偿,还在名头和政策上,尽可能的给其优待。
但,大宋的体制下,若换其他资历像苏颂这样的大臣,碰到这种带着贬官性质的任命——哪怕皇帝亲自下场请求。
十之八九,也是屁股一扭,一句话就打发掉了:此岂国朝善待儒臣之制?请恕臣不奉诏。
但苏颂就是肯接受。
真正做到了,将自己视作大宋的一块砖,皇帝让他去那里他就去那里。
不仅仅没有任何怨言反而是全心全意的做事。
在其梳理下,开封府诸县丶镇,一切都是井井有条。
韩绛要办的事情,也都是在苏颂的支持下才最终落实下去的。
关键,苏颂做了这麽多事情。
却始终是两袖清风,其无论在开封府,还是在翰林院,都是不沾片文。
连合法的用来给官员宴客丶招待的公使钱,他也没有动过一文。
在现在的朝堂上,能做到这些的人,除了中司(傅尧俞)外,就剩下苏颂了。
更不要说,如今,苏颂更是主动的出手,做为中人,协调丶消弭苏轼丶沈括的恩怨。
这可省却了赵煦无数功夫!
于是,即使是赵煦,现在也怪不好意思,甚至有了愧疚的心理。
「司马光去世,张璪出知。」
「都堂之上,如今缺了两位执政。」赵煦对石得一道:「都知啊,我觉得苏公足可堪执政之选。」
石得一哪里敢接这种话?立刻低头,看着脚下的石板。
赵煦也不管这个,只自顾自的道:「都知说得对。」
「像苏颂这样的社稷老臣,国家股肱,若都不能拜任执政,当一任宰相……」
「天下人恐怕都不会服气!」
赵煦毫不犹豫的,代表了天下人,给这个事情下了定论。
石得一则只能躬着身子,他有点后悔今天来汇报了。
可他能怎麽办呢?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