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4章 囚斗(1 / 2)

食仙主 鹦鹉咬舌 5527 字 2个月前

第284章 囚斗

碧霄阁并不是欢死楼最重要的地方,「张先生」或许只是暂时地去了一趟,昨夜李缥青轻松进入后院,避开的守卫其实并非欢死楼的人手。

裴液想着这件事,人已经再次来到了长孙院外。

长孙是衣家的人,他刚刚和衣南岱共同完成了水央玉珂的寄送,如果说齐云在过去几十年里,为衣家的图谋做了什麽贡献的话,那麽长孙手里一定握着些见不得人的线。

例如隐在散户中到博望去的那枚外卒。

而在齐云被交接给欢死楼的这个时间,长孙要离开大管事这个位置,那麽前来接手的,也一定是欢死楼自己的亲信之人。

那麽顺着长孙就可以找到这位齐云的新任大管事,而顺着这位大管事,就可以找到那位「张先生」,找到欢死楼在相州城的秘阁。

裴液在对街的摊子上坐下,放剑于桌,要了一碗热面。

热气丶汗味丶噪嚷,白汽蒸腾,裴液仿佛又回到了奉怀的小酒馆。

而与同一时刻李缥青的充实奔忙不同,他在这里着实坐了许久,和邻桌的汉子从面条的粗细软弹一直聊到了大唐王朝的更替,天色都昏黄了下来,斜对面的宅院仍然不见有人进出。

邻座的汉子一腿盘在凳子上,早已凉透的空碗在面前放着,已加过两回面汤,此时又俱已下肚:「小哥,你当是南北走得多,但我觉着,哪都是一个理儿——有权有势,那什麽钱都让他们捞了;没钱没权,累死累活挣十个板子吧,还得他娘吐出去五个!」

「这倒是!」

「是吧!」男人瞧了眼斜对面那紧闭的大门,低了下声音,「就说那边那院子,你晓得是谁的不?」

「谁的?」

「齐云大管事,长孙晓!齐云相州的一切出入,人家说了算!」男人拿了下筷子,才想起碗已尽空,于是只把声音更低,「两天前到了一批货,在最里舱放着,谁都瞧得出珍贵。结果人家一句话,就不入仓了,放上马车,直接赶回了自己家——这里面的九九,谁敢多嘴?」

裴液点了点头,心想这倒确实不是他中饱私囊,是衣家要的水央玉珂。

汉子目光拧过去一眼,回来又道:「你不知道,这只是『入』,还有『出』的呢——上个月的货才叫大。」

裴液怔了下:「哦?知会知会?」

「我们根本不知道是什麽东西。」汉子看着他,「反正是真金白银买来,装在个大箱子里——真不是我吹,小哥,那箱子,我估摸就得值好几十两!东城那边帮忙的人传,商会前些月转手了几座齐云楼,得来的银子就是拿来做这宗买卖——结果伱猜怎麽着?」

「怎麽着?」

「这事儿别人还真不晓得,那天大半夜,正好我那哥几个留码头收拾,船一到,却不要我们去搬,也不过财帐——人家直接自己带了些家仆,当夜就搬走了。」

「.搬去哪里?」

「谁晓得,不让问。」汉子翻个白眼,但犹豫了一会儿,还是小声道,「后来小道消息传啊,是说寅阳那边死了个家主,这东西是拿去陪葬的。」

「.」

「是不是?你要买葬品,合该自己出钱,齐云顶多居中做个调度,哪有商会自己变卖产业给人送葬的道理?」汉子眉毛拧着,「那几栋楼卖出的钱到了谁手里咱没处去猜。」

裴液缓缓点了点头,却是笑叹一声:「这种事情肉食者谋之,咱们也不必多管,过自己日子便罢了。」

「这话真对!但是啥叫『肉食者谋之』?」

「这是《左传》里的话,就是说啊,国家大事,让那些吃肉的人去管就好。」

「唔!这话有理——『左转』又是啥?」

「一本讲过去的事儿的书。」

「唔!读书多,瞧着就有文化!」汉子钦佩地竖起个大拇指。

「哈哈。」

「诶,小哥,有『左转』,那可有『右转』?」

「.」

「嗯。」

「兴许.兴许也有吧.有左,应当就合该有右」

「是极!我想也是这麽个理儿!」汉子重重点头。

裴液抱拳一笑,左右看了看:「我瞧大伙儿都在这儿歇了一下午了,今日不用上工吗?」

「这几天船货来的都少。」汉子道,「这活就是随船干,一天累死一天闲死的。」

裴液哈哈一笑,拿剑起身,将从戏院顺来的斗笠扣在头上:「那几位大哥继续歇着吧,我得去干活了。」

汉子眼一睁:「呦!小哥干什麽活儿?」

「小活儿。」裴液摸出五个板儿递给摊主,偏头笑道,「大哥,说得这般口乾舌燥,再请你两碗大面。」

「豪气!」

裴液含笑转过头,走出摊子,向前望去。

那扇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了,一辆马车行了出来,正缓缓向东行去。

有交接,就要有晤谈。

————

昏时街上人流渐稠,马车行得并不迅疾,裴液远远缀着,一路到了东城。

过了最拥挤的路段,这边人又渐渐稀了,房屋也高门大檐起来,马车拐了三个巷子,越来越深,最终停在了尽头一间院前。

裴液立在巷口,遥遥看着。

门扇紧闭,小狮在前,精致多过大气,马车停了一会儿,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绸衫的男人,身材偏瘦丶年过四十,正是纪云口中的长孙管事。

他上前叩了叩门,马夫将车向旁边侧门赶去,遮住了男人的身形,当再次显露出来时,人已不见了,只剩两扇在缓缓合拢的门。

裴液瞧了一会儿,旁边一家院子却出来一位泼水的仆从,盯着提剑戴笠的少年看了两眼:「你找什麽人吗?」

裴液怔了一下,抱拳笑道:「兄台叨扰,胡同里那间院子前些日子是不是挂售来着,我家主人还颇为有意,今日一瞧,是已有了新主人吗?」

这仆人奇怪地看他一眼:「这条胡同六间院子都是我家主人的,尽头那座确实是售出去了——你家主人是谁,当时可与我们主人递过话头?」

「.哦,可能尚没来得及开口——敢问是什麽时候售出去的?」

「就近半个月,你家想要的话,左数第二间也准备卖的。」

「好,那我回去报知一下——不知这间的买家是什麽人?」

「那我不晓得像是外地的吧,你若要拜访的话,他现在是在家的。」

「.哦。」外地就对了。

裴液笑了笑,别过此人,转头按了一下笠沿,朝那院子大步而去。

在家就好。

————

裴液将院门一推而开。

乾净到有些空旷的小院,石板铺就,四五株花树栽起,尽头是一栋二层小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