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珩原本还在屋舍内打坐静修,忽得地面狠狠一颤,房梁发出咿呀的颤响声,几只茶盏离了案盘,在地面摔了个粉碎,白瓷片片。
他神情一动,推门而出,朝空望去。
只见一团千丈大小的辉煌金焰已穿过了胥都天的罡气层,正自鹤鸣山处坠来,其势迅捷无比,如若长虹贯日,彗星袭月!
而那炸开的芒光,也是将数百里方圆都映成了金红亮色,煊赫无比。
此时分明才不过卯时,正是晨曦初升,朝阳渐显的时辰。
但随着那团辉煌金焰坠下。
放眼放去,整片天地之间,竟有一种十日俱出的壮丽雄奇之感,光明大放,刺眼非常!
「流火宏化洞天,终是等到今日了……」
陈珩眼中精光一闪,心下叹道。
不远之处,乔蕤也推门而出,眸光流转,潋滟生辉。
而鹤鸣山的几个小族之人见得天中的此幕,心中皆是又惊又骇。
这时候,也非仅是脚下传彻开震荡之感了,到处都是大石崩裂,林木摧折的景象。
七座峰岳都在隆隆发响动,倒塌了不少房屋。
那团金焰若是直坠而下,莫说什麽赤地千里,但抹平一个鹤鸣山,却是绰绰有馀了!
只是不待他们继续思忖下去,那团朝向鹤鸣山撞来,千丈大小的金焰似突然闯进了某种未知界域里去,倏尔就没了行踪,所有的异象皆是不见。
天地再回清朗之貌。
遥遥还有几点未曾隐去的寒星,正孤零零挂在天角。
而同时。
鹤鸣山七峰之人,心头皆生起了一股莫名感触。
仿是眼前天地兀得便多出了一层壁障,看不见,也摸不着。
但又转瞬即逝。
叫人只疑心是自己的错觉……
……
「流火宏化洞天……传闻当年火霞老祖被哈哈僧打杀后,此洞天便因火霞老祖生前的一番布置,倏尔遁出了胥都天,行踪不见。」
罗烟峰上。
一个穿着九气宝衣,须发皆白的老者踱步出了房舍,仰天看了一眼,不禁感慨一句,自言道:
「但走了此洞天,火霞门却也正是去了最大的根基,不过五百年光景,便因一场门中内乱,分道扬镳,时至今日,更是彻底断了法脉传承,可惜,可惜。
也不知流火宏化洞天当时若未离去……今日这鹤鸣山,又会是个怎般光景?」
「火霞老祖一死,那些火霞门弟子,又有谁可以保住流火宏化洞天?」
这时。
忽有一道声音响起,道:
「这洞天一走,对当时的火霞门来说,恐怕还是福非祸。如若不然,火霞门只怕连五百年光景都支撑不过,火霞老祖一死,便要立时被强人打上了鹤鸣山,将洞天给强行夺走了。」
老者闻言转目看去,便见远处忽飘来了一道灿灿紫烟,有一个面容和蔼的中年文士立身在内。
若陈珩在此。
他便能一眼认出,这中年文士正是赠他《紫清神雷》上卷的那名罗姓上师。
罗姓上师和老者显是熟识已久了,两人在相互稽首见礼后。
老者笑问一句,道:
「那依罗师弟来看,又当如何?」
「火霞老祖并不高明,也无什麽教导育人的才干,我在阅古籍时候,见他的那几个弟子,或骄矜自傲,或畏畏缩缩,或莽直无谋,专好惹是生非,皆非美质良才!有此等亲传弟子,道统如何能够不亡?
火霞老祖死后不过五百年,门中便因一场内乱而拆散,难道不正是这些亲传弟子的功劳吗?」
罗姓上师不客气道:
「若要火霞门不灭,火霞老祖的道统不亡,除非是火霞老祖不死!否则这局势,绝难扭转!」
「火霞老祖那性情,树敌太多,就算不是哈哈僧,还会有其他强人……」
老者缓缓摇头。
「若火霞老祖当年不负气出走,凭他的出身,纵是再借哈哈僧十个胆子,秃贼怕也不敢下死手!」
罗姓上师轻叹了一声,意有所指道:
「可见这世间修行,一人来单打独斗,终还是难出头。若欲成就那仙道上境,法侣地财四字,却是一个都缺不能。」
老者听出罗姓上师显是心有所感,不过借那火霞老祖来做由头,一抒己念罢了。
微微一笑后,便也停了话头。
这时。
除这两人之外,四院的上师也皆是走出门户,抬头看向天中,神情各异。
「乔师妹,我们也走吧。」
陈珩对远远看过来沈爰支稽首一礼后,便将视线移向乔蕤,开口言道。
此时。
众人身上的符诏已是在微微颤动,迸出光亮来。
早有几个按捺不住的,已是驱策着符诏,将身化作金芒,遁入了洞天之中。
虽有些疑惑乔文敦为何还未动手。
但乔蕤还是连忙点头,不再多想,提着裙角,小跑到了陈珩身侧。
随着心神放开。
登时有金芒窜出,将两人身躯一裹,只一瞬间,便也望空遁去。
在升至三千丈处,突然形体一隐,似进入另一处空间,眨眼便也没了行踪。
……
……
而在鹤鸣山远处。
一座高不过十丈的小山头。
看着那近百道金芒汹汹升腾而起,又兀自不见的景象。
乔文敦沉默许久,忽得袖袍一抖,转身就走。
「那小丫头进入洞天后,可就难杀了……哪怕只是个旁门洞天,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破开的,你这次,斩不得她了。」
自他袖管中,忽有一道似男似女的声音邪异响起,阴恻恻道:
「怎麽了,文敦我兄?你在此地徘徊许久,就是为了目送乔蕤进洞天?嘿,如此看来,你倒是比乔鼎,更像是那乔蕤的大父了?舔犊情深啊!」
「我若是越过那条线,必死无疑。」
面对这冷嘲,乔文敦面无表情回身。
目光所及,却只是一条深不过膝的窄小溪流:
「伱又不是看不出端倪,饶什麽舌?你有胆气?你有胆气你怎不去试试!」
这话一出,乔文敦袖管中难得没什麽言语,只是一阵嘿嘿笑声。
乔文敦叹了口气,深深看了河岸一眼,拂袖就走,没有丝毫留恋。
而在他遁离之后。
小溪不远,一堆金黄的草垛里。
忽得窸窣一声响,然后就从中钻出一只尾巴掉了半截毛的老黄狗。
老黄狗缓缓伸了个懒腰,一抖皮毛,口中念念有词:
「上桌?上桌!这以后要是不让上桌,就真的说不过去了吧?」
……
……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