乖,不要哭(1 / 1)

[[乖,不要哭
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。  她觉得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,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,当她以为终于从梦境里醒来时,睁开眼,看到的却是一面蓝色飘窗。  还是在病房里。  她正抱膝坐在病床上,盯着窗外的芭蕉树叶迎着风晃来晃去,娑娑作响。  她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了多久,直到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——  “是的,她现在精神有些混乱,常常这么一坐就是一下午,不过好在剖腹的伤口恢复很好。”  “她这两天情绪怎么样?”  “……嗯,比之前好了很多,但还是不太稳定。还有,黎先生昨天来了一趟。现在病房里必须时刻有人守着,有些事情不能在她面前提,提了她的情绪就会失控。”  “黎先生昨天来了?”  “是的,黎先生的意思是,明天就接黎小姐回家,听黎先生说,等黎小姐出院后,会直接把她送回国。”  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  这些对话声陆陆续续从远处传来,黎希雾听得不太真切。  不过她知道,问话的人是笛辛夫人,另一个回答的,是她的医生。  她坐着没动,直到病房安静下来,过了片刻,笛辛夫人走过来在她身侧坐下,喊她:“小忧。”  黎希雾侧目看向笛辛夫人。  笛辛夫人迎着她毫无波澜的眸光,柔声说:“你爸爸要送你回国。”  黎希雾抿着唇角,半晌没有说话。  笛辛夫人伸过手来,轻轻抚摸黎希雾的脸颊:“这一个月,你瘦了好多。”  黎希雾鼻尖发酸。  笛辛夫人哄着她:“乖,不要哭。”  眼泪在黎希雾眼眶里打转,她欲哭不哭,最后还是强忍着,没有落泪。她听到笛辛夫人说:“你爸爸要把你送回国,我猜,他应该是安排他来把你接回国。”  笛辛夫人口中的‘他’,是已经许久没有来T国的裴荆州。  因为黎希雾的刻意隐瞒,裴荆州目前不仅不知道黎希雾生了两个孩子之后差点精神失常,也不知道莫竺已经去世的消息。  这一个月黎希雾待在医院里坐月子,也只有笛辛夫人和黎怀生知道。  不过,黎怀生这一个月没怎来看黎希雾,他在低调处理莫竺的后事,除此之外,他不来看黎希雾,也是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黎希雾。  可是黎怀生用错了方法。  黎希雾这一个月过得很不好,轻度抑郁,精神偶有错乱,情绪糟糕,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安安静静,种种迹象已经表明她精神状态出现了很大问题。  就这样,她硬生生熬过了一个月。  “我不想回国。”黎希雾摇头。  笛辛夫人问:“为什么?”  黎希雾鼻音很重:“我害怕面对他。”  笛辛夫人怎么会不懂黎希雾所想:“你是害怕,还是不敢?”  黎希雾苦笑:“这有什么区别吗。”  “有。”笛辛夫人说:“你害怕是你内心没有过去这道坎,你不敢,是因为你放不下这边。”  黎希雾说:“都有。”  笛辛夫人轻叹:“你得面对,也得放下。”  黎希雾摇头,鼻音比刚才还重:“放不下,我放不下了,我对不起那两个孩子,我对不起他,我……”  “傻丫头。”  笛辛夫人将她拉过来,轻轻拥入怀里,安慰她。  这个时候笛辛夫人本来打算告诉黎希雾,双胞胎里的女孩已经出保温箱有好几天了,好让黎希雾安个心。  前段时间没告诉她,是想等她情绪稳定一点。  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。  可偏偏这个时候,首相那边传话,要笛辛夫人赶快回去一趟,是很要紧的大事!  笛辛夫人身为首相夫人,又怎么会不知道最近内阁商议的事情,两国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,这次怕是没有办法安宁。  告别了黎希雾,笛辛夫人匆匆赶回去。  接下来好几天,黎希雾都没有再见到笛辛夫人,她从护士私下讨论的话题得知,T国最近很不安稳,大概是有一场动乱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,内阁上下人人自危,内阁外四处人心惶惶。  医院的人越来越少,似乎知道风声的人已经开始逃跑。  这个时候,笛辛夫人派人来接黎希雾去安全的地方,刚出医院的刹那,爆炸声从医院旁边的一栋高楼传来。  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。  未知的恐惧像一只爪子攫住人的神经,紧绷着,浑身颤抖,不敢大声呼吸,吓到迈不出逃生的那一步。  抬眼时,空气中飘满了浓烟。  尖叫声,呐喊声在耳旁呼啸,人人自顾不暇,四处逃窜,有人则是跪地祈祷,每一个手势和神情都充满了虔诚。  可是命运还是没有放过虔诚的人,倒下的建筑物,砸在了他身上。  这一幕,恰好落在黎希雾眼里。  她甚至来不及喊一声:快跑!  那个人,就这样丧命在她眼前。  医院很快被保护起来,进出的人严格排查,高楼的爆炸是敌国发出的第一个警告和挑衅,T国决定不再坐以待毙,发布命令随时作战。  黎希雾浑浑噩噩被带回了家。  见到爸爸的那一刻,所有强撑着她的毅力在这一刻悉数瓦解,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精神世界,昏倒下去。  -  凌晨六点左右。  黎希雾醒来时,枕边湿了一大片,她侧了侧身,冰凉的触感让她蹙起眉心。  梦了好久。  也梦见了好多。  往事一帧帧在梦里出现,走马观花的再次轻身经历了一次,绝望、痛苦、自责,愧疚,这些全都涌上心头,让她真真切切体会了一遍。  当年为什么会那么痛苦,痛苦到让裴荆州给她催眠了记忆。  她也总是会想,往事虽然悲惨,她或许也是能承受的。  现在才知道,她承受不了。  除了痛苦还是痛苦,她在T国经历了太多太多,那时的她,根本无法承受。后来如果不是裴荆州让人催眠了她的记忆,无法想象她现在该是怎样的变化。  她会不会变成一个神经病?  她想,大概是会的。  黎希雾深呼吸,调整无法安宁的心绪,她打开床头的灯,撑着起身,身边的咬咬和柚柚睡得正香甜,但不见裴荆州的身影。  他大概一整晚都没有回来。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