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[第一百三十四章 传承(1)
簪星将手中的花递给青华仙子。 青华仙子接了过来,低头看着指尖的比翼花。这画面与当年秘境之中的场景重合了,只是当年嫣然的花朵,如今已经黯然凋零,当年雪肤花貌的绝色神女,如今只有一丝残存的神识。 到底物是人非。 簪星看着她,开口道:“原来《青娥拈花棍》的出现,有如此前缘。” 修仙之人,若能自创一本功法,便是宗门里万一挑一的天才,青华仙子自来灵根出众,簪星也以为,青华仙子之所以编纂《青娥拈花棍》,是为了让自己修为更上一层楼。而如今在这朵花里看到此地往昔发生之事,才知这本功法,一开始就是为了怀念心上人而创。 青华仙子目光一动,那朵比翼花在她手中消失,她抬起头,淡淡开口:“看来,你似乎已经领悟了不少。” “不敢说领悟,”簪星将青棍横于面前:“只是有些感慨罢了。” 她道:“仙子,我们再来试一次吧。” 泛青的盘花棍直朝白衣女子挥去,两根长棍碰撞在一起,激起无数烟尘,连周围的混沌都被劈开了一道裂痕。 棍法还是那个棍法,挥棍的心情却已经与方才截然不同。 不是拼命想要变强,也不是迫不及待地向众人证明自己。棍尖挥舞的每一处,都是过去的痕迹。在荒芜的原野中互相扶持的痕迹,在石山底下缓慢地盖起一间茅草屋的痕迹。在暴雨的夜晚走进那抹暖色的痕迹,在比翼花树下,看虚幻的烟火从远处亮起的痕迹。 踢一脚,二郎担山,偷一步,扰一棍,打一棍,拔草寻蛇出,劈山,行者肩挑...... 花是棍法,树是棍法,青石缸里那泓甘甜的水是棍法;灯是棍法,雨是棍法,站在院子里神气踱步的秃尾巴野鸡也是棍法。 当年的青华仙子,一个人在太焱派的出虹台修炼棍法的时候,究竟怀着何种心情?当她在逍遥殿中种下那棵并不开花的比翼花树时,是否曾有过片刻惘然? 没有人知道。 青娥拈花,那一刻的美好,只有茅草屋里的画师才了解。而这么些年,画师早已不见踪迹,唯有藏在墙后的那一幅陈色的美人图,依稀残存着神女当年的片刻风姿。 长棍如青芒,又似幻影,步步紧逼。棍风逼得白衣女子的裙裾如翻飞的云雾,她的青丝散在风里,衬得脸庞如月姣丽。 簪星避开头顶的棍风,偷步上前,低声道:“如果《青娥拈花棍》是为了回忆故人而创,当年仙子创立招式时,心里在想什么呢?” 一道棍影从身后窜来,簪星侧身躲开,一摊手,盘花棍握在手中,她道:“如果我是你,想起当年种种,若有留恋,便必定希望一切重来,怀着失而复得的心情。” 她双手握棍,朝着正前方轻轻一挥。 轻轻一挥,似有雷霆万钧之势。 “镜花水月——” 花流源源不断地从棍尖涌了出来,在长空中化成了一面镜子。柔软的镜子荡起层层涟漪,如一面清澈的湖水,渐渐显出无数的人影来。 那只秃尾巴的鸡,秘境中蓝得过分的天空,从石山中蜿蜒流出的溪水,那间茅草屋里总是在黄昏时分亮起暖色的灯火,下雨天雨水淅淅沥沥,有人藏在内室里,提笔写下一行又一行绮丽的诗。 “顾采玉!”女子的声音带着三分怒气。 桌前的人一个手抖,手忙脚乱地将未完成的画藏起来,回过头,那张脸模模糊糊看不真切,只看得到漂亮的袍子整洁又精致,发带微微飞扬...... 从棍尖处的花流如剪不断的回忆,迅速将青棍层层包裹,在虚空之中爆发出巨大光柱。 “啪——” 青棍断为两截,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。 花海与镜中幻相尽数消失,一切重归平静。 簪星收回灵器,看向身前的女子:“你输了。” 青华仙子抬眼看向簪星。 从一开始的空洞,到后来的复杂,如今仙子的目光里,多了几分如释重负的欣慰。她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起来,她道:“原来那个有缘人,是你。” 簪星不解。 青华仙子弯腰,从地上拾起断为两截的青棍,道:“多年以前,师兄与我夜观星象,扶乩出二十年后人间有一劫将至。唯有有缘人方可破劫。我卜出此地为你我相见之地,便留下一缕灵识藏进画中,只待有缘人前来,接受传承,以渡天劫。” 等等,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。簪星一个激灵,正要婉言谢绝,青华仙子已经一掌拍向她前额。 那一掌来得凶猛,簪星猝不及防,被拍了个正着,顿时感到一阵洪流般的灵潮涌入了自己脑海。她听到青华仙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:“你打败了我,参悟透了《青娥拈花棍》,便是注定的有缘人。我现在要将毕生心法传承与你。” 不,簪星在心里呐喊,虽然《九霄之巅》的原著里并没有青华仙子秘境这么一段,但纵观所有的修仙小说,有缘人拯救世界,那么这个有缘人必定是主角。 她并不是主角,却无端抢走了属于主角的机缘和传承,只怕待出去秘境,就会立刻添不少莫名其妙的“麻烦”。 她是想要打败了青华仙子后,好好跟青华仙子说的,谁知这位仙子是个行动派,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一个,就这样强行开始了传承。 恍惚间,无数东西涌进了簪星的脑海之中,那些金色的字密密麻麻,自远而近印入她的脑海。她感到自己仿佛成了一条小溪,接收着从大海源源不断涌来的浪涛,又好像变成了一方巨大的炉鼎,无数的灵草花果都盛进了自己广无边际的识海中。 那些金色的字里,偶尔还夹杂着一些回忆般琐碎的画面,又飞快化成烟雾,识海慢慢充盈起来。簪星不知道青华仙子的功法与修为究竟有多深,但这一刻,她为自己识海中接纳的一切感到骇然。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