柔心里对李骞道了个歉,“会不会有什么问题?”
“什么事?”荀采嘲笑一声,在他头上拍了一掌,握住荀柔的几根头毛,挤了挤水,突然觉得不对,眉头一皱,“等等,你去哪看的蹴鞠?怎么还遇见李家的人?”
“就是……”荀柔顿了顿,发现自己给自己上了套,强制转移话题,“阿姊,你说会不会有人去告官啊?”
“你去里中了?李家才”荀采顿了一顿,“你都不说一声就出去了?”
“阿姊,大家都知道,父亲回来了?”他们家逃的是不是有点硬核。
荀采眉头皱一皱,将葛巾盖在荀柔的头上,犹豫片刻,还是蹲下身来,一边给他擦头,一边道,“你现在还未念书,不懂道理,但你要知道,郡中、县中、里中,父亲大人品行高洁,心存大义,直言谏上,均是忠心虑国,并未做错什么。
“如今虽然宦官当权,蒙蔽天子,为世之蠹害,但天下还有忠义之士,丘县令、杨太守还有辛太守,都是明智之士,不愿听命宦官乱命,具庇护我家。”
“里中诸姓,都是淳朴良善的人家,与我家邻居多年,相互帮助、相互了解,知道父亲品行高洁,都绝不会做出违背道义之事。”
“况且,我荀氏并非任其宰割之辈,袁司空、杨太尉俱与我家交好,愿为我家张目,天子纵使为天子,也要顾及民意,不可随意妄为,只待时日,父亲定能无罪而赦。”
“无论你在外听到什么,看到什么,都不必害怕。”
荀柔叹为观止。
从后世观点来看,他姐这番话,简直太有水平了。
宦官把持政权,排除异己,地方豪强对抗中央,自恃无恐,士人把控天下口舌,相互之间勾结,关系盘根错节……咳咳……总之可以说,除了不涉及边防外族政策,几乎是把东汉末重重弊端,尤其是后两项。
所以,他们家,也荣幸的在东汉末年风云中,占一席之地。
曹老板也好,大备备也好,都一度努力的想要把这乱七八糟的天下理一理,但都未曾真正成功。
人们总说天下大势,天下大势,然而真正的天下大势,最广众的百姓,最强大的力量,还在被遗忘忽视的角落。
百姓从来不过是利益、是筹码、是炮灰、是一千、一万的数字。
这片土地,从养活五千万人到四亿,花费了一千五百年,而从两亿到能养活十六亿,却只是区区一百年。
这才是“人”的力量。
国家的安宁,炎黄血脉昌盛,凭借的从不是一个人,一个勇者,一个英雄。
国家,是国与家,国人共担之,国人共有之。
这个道理,荀柔明白,但他更清楚,要所有兔子都明白这个道理,还需要两千年。
他做不成英雄,也不想当疯子。
“好了,”荀采把原地发呆的荀柔拎出浴盆,“来穿好衣服本来想过两天在给你,现在好了……这几天你可别穿脏了。”
荀柔回过神来,就看到面前摆着一套新衣。
完全按照玄端礼服的样子,做出的幼童版,上衣下裳,外为黑色丝质礼服,缁衪纁裳,还有刺绣敝膝,内是白绢中单,还有一条宽腰带,除了花纹进行修改,其他几乎完全按正式礼服的样子做成。
“阿姊……”荀柔望着衣服细致的针线,实在没想到,婚期将近的姐姐,竟为他做了一件新衣。
作为一个伪儿童,荀柔一直特别理解,在他现在的年纪捡旧衣服穿,毕竟他很快就会长到一米八,现在的衣服,穿不了多久,的确不必浪费。
这并不代表,他不想要新衣服。
况且,这件衣服意味着什么意味着,他终于不再坦荡荡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