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不至于将五尺以上童子,都送进军营了吧?”荀柔忆起一路所见孩童,陡然察觉最大也不过五六岁。
波才回避的侧了侧头,低声道,“请。”
绕开前衙,穿过围墙,便是后院。
还未到张角住处,荀柔再次看见小孩。
后院大概是黄巾占领后改造过,庭中不见树木,中间一片全种黄豆,植株比成人略高,打理得好,枝叶繁密,豆荚密密坠在叶腋,颜色尚青,有几个总角童子在周围打闹,阳光照在他们天真灿烂的笑容上。
荀柔凝望过去。
“平时大门敞开,大贤良师也不禁孩童进来,渐渐就变成这样。”波才尴尬解释道。
他觑了一眼荀柔神色,那双清潋眼眸,平静无波,越发让他看不分明,不由忐忑。
当初抓他的时候,来不及多想,再无他法,如今引至此处,才不由担心。
一路上,荀小郎还不时露出忍耐,或者与阿弟他们冲突,年长者却一派随遇而安,只少言语,实在让人猜不出他心中如何。
“前面便是我师住处。”
波才摇摇头。
多想无益,大贤良师的病,至今已偷寻过好几位医者,也祭祝祈祷,施遍手段,却怎么样都没办法,只越发严重,如今只希望这位荀公子,真有传说中神仙手段,改天逆命的本事。
荀柔随他步入堂中。
这间属于县令的屋舍,有五间大小,开阔的正堂中没有一丝装点,显得空旷,隔开卧室与大堂的描金漆绘大屏风,大概是这间屋唯一的装饰。
屏风之后,传来说话之声。
一个男子语速轻快道,“我已说过,君之病,深在肺腑针药难及,当须刳割涤荡,剜去坏处,如今再虚延时日,可就来不及了。”
嗯?荀柔眉睫微微一动,外科医生?
“狗屁!”另一人声如洪钟,“俺没听说过治病要开膛破肚的,那不就是个死吗?你老实点,否则别怪俺拳头。”
“三弟,”第三个声音道,“不许对先生无礼。”
这个声音分明无力,却有种说不出的韵律,让荀柔仿若相识。
“你们烧符咒,懂什么医术,”这位医生显然不是忍气吞声的脾气,立即顶撞道,“他肝脾里长了包块,不取更生,长满全身,早晚脏腑全都给撑坏,倒时候想治都治不了!”
“先生之术,有几成把握。”第三个声音轻轻问道。
“九成!”
两个字,砸地有声。
“若有那一成,我便立即死于先生刀下,可是?”
“我虽说九成,不过是防万一,但你若再不治,便是三月也活不过去。”
“我若是让先生诊治,便可完全病愈吗?”
“你此病症非由外因,乃是七情内生,若是割去再长便无办法,不过再活个一年半载没问题。”
显然,这位医者其实并没有十足信心。
“兄长,我们还是等颍川神使来,先生说他很高明的,让他为兄长祓除,祈福祷过,定能痊愈。”
啥玩意?神使?
不会指他吧?
不是,他们不是请他来看病,而是搞封建迷信的?
“愚蠢,愚蠢至极,你兄长病在肝脾之间,不图医治,竟寻巫术,这是找死!你找的什么人?颍川的?你让他来同我对峙!什么巫医神术,都是骗人之勾当,诈人钱财、谋财害命、罪不可恕……”
里面医者气到跳脚骂街,外面的荀柔按住侄子,气定神闲,并且有点想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