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”段煨背后瞬间出了一层冷汗,耳边听到沉缓的脚步,脖颈感到危机的僵硬。
他瞥向右墙,只看到身后布了半墙的影子,眼角下垂,瞥见一只皮靴尖。
瞬间,他心中绕过无数猜测,这是试探?荀家女郎真的只带来一千骑兵?五原太守、五原太守难道一个人都没带?
“波君,请坐下。”荀柔微微一笑,“你吓到段将军了。”
“喏。”波才沉沉的应了一声,在段煨身旁坐下,金属胄甲重重的响了几声。
两人身量原本相似,但波才穿着全幅盔甲,而段煨自己竟只有一身布衣……
段煨正懊恼于自己轻忽,就又听到明明低哑微弱,有气无力,却让他心生惧意的声音
“段将军勿惧,”荀柔缓缓道,“我替君引荐,这位是前五原太守,数战匈奴,尚有五万步卒,还在黄河以北,只是仓促之间,还未渡河,对了,我亦传信张文远,请他尽快往雒阳赶来,只是,恐怕要晚几日。”
“……久仰,久仰。”段煨勉强对身旁粗糙虬髯的大汉拱手一笑。
他怎么忘记,对方手中,还有一只并州铁骑。
荀柔继续道,“请将军来,是为商议退敌之策,兵法云,知己知彼,百战百胜。我等,唯,段将军熟知敌情,故,还请不吝赐教。”
“不敢,不敢!”段煨这回,实实在在低下头。
第162章 来何迟矣
雒阳城外十五里
据探子和抓住的几个百姓消息,城中一直混乱,段煨诸事不管,先是带兵在城中乱跑了几天,接着大概是回过神,带着本部兵马连日搜刮金银粮草,一张布都落下,把城南太学搜得干净,却至今对他们接近全无察觉。
李傕郭汜等人开怀大笑,接着便商量,先安营下寨,养精蓄锐,明日一早攻城,大干一场。
木耙围起一个个营寨,辕门口竖起不同姓氏的大旗,西凉兵卒用兵刃挑开粮袋,金黄未去壳的粟谷撒落在地,被捉来的,行商,匠人,农夫农妇,士族君子夫人,此时全无二致,冲到周围,拼命将和泥的麦一起塞进嘴里。
百夫长敲着梆,高声宣扬着前方粮草丰富的雒阳城,以及被无辜杀害的的忠良董公。
被捉来的百姓只匍匐在地,关心当下能不能再多吃到一粒粟米。
他们早已经明白,无论雒阳再富有,再多粮食,与他们都没有丝毫关系。
“一群豚犬!”百夫长暗恨一声,为自己白费的力气,一刀砍向抢粮食抢得最欢的农夫,在人群惊恐的惨叫声中,泄愤转身离去。
人群散开些许,躲开躺倒的躯体,和溢蔓的鲜血,过了一会儿,又在饥饿难耐中悄悄聚拢过去。
然而,粮食远远不够,很快,就算挖去一层土层,也找不到一粒粟。
有人不死心还在的翻找,更多人无力的,与幸存或,仍然不幸活着的亲友靠在一起,忍耐着饥饿,茫然的、麻木的望着不远处透出明亮灯火的大帐,不知明夕。
牛皮和绢帛制成奢华帐篷,是从荆南某个士族中搜罗出,虽已腌臜污秽得看不出原本典雅秀致的花纹,但就是比旧日行军的破帐宽敞精致,还有蝉纱小窗贴心透气。
兰膏明烛将帐内照亮如白昼,酒肉、汗臭、膏香混合成极其糟糕的味道。
李傕和郭汜争辩着应该由谁从正面的南门攻入雒阳。
从这个方向走,能比另一个人抢先进入皇宫,从而先一步夺取宫中的财物,不过,稍次一些的选择,西面的白马寺和金市,也可以翻找出一些财宝。
牛辅惊慌的看着两人争论,对方言语中,根本没将昔日同僚放在眼里,只大声的嘲讽段煨软弱拖沓,毫无男子血性。
他知道自己在他们眼中,并不段煨好多少。之所以留他到现在,就是两人为攻打雒阳找一个借口,待明日过后,自己就毫无用处,到时候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