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不会惹事,荀柔不准备如此。
粮草尚且充裕,用不着虐待俘虏,但吃了饭,不能闲,闲生事端。
最好能做点不费脑的重复重劳力,将吃下去的热量消耗掉,再锻炼一下协作,打散原本形成的小团体。
波才带来的并州残民中有工匠,雒阳跑会来的百姓中,也有些手艺人,正好,邙山有石有土,可以就地取材。
于是,基建计划就轰轰烈烈展开。
修成什么样子不重要,重新训练出听从命令的思维逻辑,再将性格有问题的刺头挑出来才是重点。
把人驯服住了,这一路往长安,也会安全些。
计划没有问题,执行起来还是会有许多琐事,荀彧亲自往各处巡视,再回帐中处理细务,以及准备启程西行的各项事宜,待庶务稍减,这才趁隙,从袖中取出堂弟文章来。
孔子“微言大义”,孟子荀子“借喻作比”,古之圣贤文章,向来要人悟的,荀柔这一篇文章却写得直白,全无文采修饰,字句简单,只识字蒙童大概都能读懂,荀彧却并未轻看,一字一句极其认真,一遍读完,忍不住放下文章,忍不住喟然长叹。
晴空万里,一轮白日,竟全无一丝掩饰。
中原大族,世卿世禄,把持中枢;学门士族,姻亲勾结,名传天下;耕读小族,偶得机缘,不过下吏;边地儒生,纵得查举,任于僻边。
荀彧看着文中,将世家如何世代公卿,在天灾疫厉收并百姓田地,将平民逼作佃户,学门士族如何左右“民声”,垄断经文解释,以图己利,写得纤毫无隐,忍不住抬手揭开香炉顶盖,将纸张递于炉上。
手一伸出,便察觉温度不对,荀彧愣了愣,这才想起,因为浓重香气会引发堂弟肺疾,他近来都只在夜间休息前燃一把艾草驱除虫蚁,许久不曾燃香。
清秀的长眉紧蹙。
他当然知道堂弟写得无错,甚至极好,那些旧年在颍川事,一件一件浮上心头。
王佐之才、荀氏宝珠,荀家亦曾品评人物,当年旱灾之时,荀家也曾被农夫求过,送上田土、签下身契,这些事从百姓的角度去看,却是如此血肉淋漓。
这真是一篇极好的文章,甚至太好了!
他读来尚且心惊胆战,被那些俗儒所见,作为风浪之口的含光,仅凭这篇文章就会招来杀身之祸。
含光,难道不知吗?
荀彧抿了抿唇,心中答案清楚。
堂弟自然知晓的,却还是写了。
他将文章铺展在案上,沉思许久,展开一张白纸,提起笔来不能这样传扬出去,但就此荒废,也未免太可惜。
外间传来些微喧哗,荀彧将文章一掩,唤来外间侍卫,听闻只是女营小事,也就不再过问。
男女有别,堂弟一开始,便让阿音将营寨中女子单独设一处照管,倒也两厢方便。
“锃”
见血的刀归了鞘,荀襄瞪了一眼周围围观的众人,众人顿作鸟兽散去。
荀襄回身,见貂蝉已在安慰被取笑的少女。
她如今可知道叔父为何要将所有女子单列一营。
从西凉兵卒欺辱下,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女子,却在这几日自尽而亡了十余人,或被父兄夫君寻上来却又被羞辱,或忍受不了营寨中的闲言碎语。
若是任其各自寻找亲人,或者仅仅不专门保护,都会死去更多。
她同情她们,却无法理解她们的脆弱,但叔父将这些女子交给她,想看的绝不是现在这样的局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