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日月光,在西方,北辰定,璇玑亮……
“一石粮,二百钱,一斗盐,只一百……
“落户籍,税赋免,二十亩,人人有,一岁积,年丰足……”
袁绍缓缓、缓缓的用怒至颤抖的手,将文书放在案上,他神色平静,但只要了解他的人,便知他已怒到极点。
自春日来,河内郡街巷,便流传起许多这样的谣言,短小精炼,朗朗上口,被小儿传唱。
何处源头已不可查,待他与帐下谋士注意到时,已传得满郡都是,控制不了了。
谣言中尽言关中朝廷之利,又有谶言,颇动摇黔首之心。
有不少百姓逃向河东,境内更四起匪叛,虽不能成势,但当初取下河内,他是冒了极大风险,就是为给冀州找个出口,继续发展。
可如今河内疥癣成了疾,将他生生拖在此地半载,莫说发展,脱身都难了,怎让他不恼。
“朝廷,不过是有京兆常平仓粮,安邑盐池之利,才得支持,”辛评拱手,温声宽慰,“主公只要拿下太原、上党几个丰饶之郡,必能宽裕些,嗯,其实四百钱一石粮食,在如今世道,也算十分仁义了。”
袁绍没说话。
“不能彻底掌控河内,哪能安心北上并州?”田丰张口就是大实话,顿时让袁绍脸色变得难看。
沮授一见,连忙道,“眼下之要,还是要稳定河内民心。”
袁绍看了过去。
“医道有一言,人生疾病,有表有本,表于外,而本于内,如今河内之疾,谣言是表,其里在民心。”
“其一,明公奖赏张杨,但张氏偏私,营中分赏不均,吵嚷不断。
其二,关东战乱不休,并州匈奴侵略,多有流民逃至河内,而未得安置。
其三,一郡之内豪族林立,各立堡邬,各怀心意,谣言流传,究其缘故,此为最甚。”
不用说,就是这些河内大族,传播的流言啦。
“明公对其宽怀,此等人众却不感恩,不与明公同心,还妄图以此拿捏,又欺压百姓,收揽流民,明公当急寻其根由,捕其罪首,将其田财分与兵卒流民,一郡人心俱平。”
沮授说得铿锵昂扬,田丰连声赞同。
袁绍神色微动,实话说河内士族实在太多了,盘根错节,占据大多数土地和人口,他连在此募兵都不容易,更别说钱财。
“不可啊,本初!”许攸突然道,“沮公与这是要坏公大计啊!”
“你说什么!”沮授怒而起身。
“沮公与,你先说,这计策从何处想来?难道这不是荀含光之计吗?”
沮授脸色顿时涨红,他…他只是参考、参考了一下。
许攸见袁绍换了神色,知道自己戳中了点,袁绍向来自视甚高,将荀含光看做后辈,旧日在京城时,并没将对方看在眼里,如今对方却做了太尉,他嘴上不说,心中还不知如何郁闷。
“民间谣言不登大雅之堂,与河内名门何干?”
“况且,你是否想过一个问题,荀含光挟持天子,行此悖逆之策,大失士族之望,而本初公,则以累世台叶,虚怀若谷方得众士归心。
“若本初公亦学荀柔之计,百姓于白波之类,是愿意从本初公,还是从朝廷?此计就算荀含光可用,本初也用不得啊。”
袁绍原只是不悦,此时却也露出思索之色。
许攸水平是有的,这话也说得颇为关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