豆菽虽能作二轮,但单次产量很低,这时候蝗灾,春种收不得,夏种又种不得,实在让人绝望。
“许君,以君之见,虫卵如此,果然可以水淹杀之?”荀柔扶着膝盖起身,摆手拒绝了荀缉托在双手的巾帕,直接拿着土块,向同行的太学博士,农家传人许复问道。
河东蝗灾不如关中严重,他请陈躬前往指导,由河东太守段煨和荀宜父子协助杀虫,他则带着许复,到达了如今灾情最严重的扶风郡。
没亲眼看见,他绝无法想象蝗虫灾像到这般地步,天地间成群的蝗虫就像雪片或者棉絮,放眼到处都是,干结的土块缝隙间,全是成团的白色虫卵,不时有形小的黑虫破卵而出,再自土缝爬出地面。
若能淹死最好,若是不能,虫卵随水漂到哪可就是哪了。
“如禾稻灌溉之法当可行。”离了老师,许复看上去正经多了,也不同荀柔争辩砒霜杀虫之法。
荀柔点点头,将手上的土块丢弃,拍了拍沾染的尘土,他向四野零星的百姓望了望,“我记得史书原有记载,关中旧时亦重稻、黍,比之麦、菽,所得更丰,不知是否有此事?”
他今日穿得朴素,靛青直裾,窄袖素巾,一行官吏也都被要求不着官服,故而百姓远远看见,也没太在意。
若不是近来专门翻看史书,他还没注意,西汉时竟大量种稻,不止关中,甚至纬度到青州幽州一带,都曾有大片稻田。
他原以为水稻是南宋迁都之后,才兴盛的。
许复点头,“前汉孝武帝时,关中多种禾稻,亩收五石七石,甚至十石都有过。”
这都是如今二倍了,荀柔微讶,“以许公之见,为何如今关中、北方少种稻黍?”
他先前想过推广种黍的,但这些年百姓还是习惯种麦、菽。
“太尉所言正是关窍,此事就是陈师也不如我研究清楚。”许复赞赏的点点头,骄傲的将头一扬。
“以我之见,前汉时天文气候,必与如今大为不同,若非有异,出于交州的龙眼、荔枝,扬州的杨梅、枇杷,荆南的檀木、黄栌,夷州的胥邪(椰子)并闾(棕榈),如何能生于上林之中?”
“这几年关中冬长春短,且多风,夏日烈且旱,入秋又淫雨不休,如此等之气候,若种禾稻,春夏缺水,子粒不繁,又不能灌浆丰满,秋收则受湿气,纵使收得,也不得晾晒,生霉长虫,农夫自然不敢种。”
“前汉时气节当如如今不同,天候变换,朝廷久不校正节历,致使百姓无历可依,耕作收藏节候皆不准确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荀柔吐出一口气,长揖一礼,“小子不通农学,必有许多疏漏之处,今次杀灭蝗虫,还请许公多多指点斧正。”
“在下必然尽心用力。”许复昂首坦然受了荀柔一礼,使跟从的群官吏眼睛都瞪大了。
大军尚需七八日方能赶回,蝗灾却不能再等。
是夜,明河在天,照亮四野,一簇簇的篝火和火把,在田边点燃,火光明亮,与星辉交映。
然而一切的进展并不顺遂。
飞虫扑火,轰轰烈烈,无惧生死,惊心动魄。
“咳咳咳咳…”荀柔呛得咳嗽着被从吏以袖遮掩,护到相近的农家舍内。
空气中都是焦灼的味道,但单独的士兵根本无法对抗庞大的虫族大军袭扰,丧尸围城、虫族入侵、异形时代的现实版,也不过如此。
“劳烦君子给口水饮。”
火把照着农夫一家团缩在屋角,满眼惊慌的神情。
荀柔将声调调低八度,不敢高声再将之惊扰。
“水…水在院中缸内。”农夫神色稍缓了些,却仍旧紧张,“贵人自便、自便就是。”
荀缉当即出门取水,片刻舀回一瓢,对光一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