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眉心一拧。
“长安……内乱……”他虚望荀彧的方向,“……是……与我相关?”
荀彧默了一默,方道,“反贼称弟之名,其虽已覆灭,但朝中议论未息,直至今日。另,贼初起时,王司徒荐吕侯为帅,已取虎符去。”
荀柔再次闭上眼睛。
这一次,堂兄并未详细分析,不过多花一点时间,他很快想明关窍。
与天下局势、各方诸侯相比,长安城中这些公卿外戚的心思,实在太简单了,老掉牙的东西。
又过良久,才问道,“你们商议的……如何应对?”
“袁氏如此准备,不久将至,朝中公卿未必坚决抵抗,需得早做准备,我们商议想请贾公往河东行一趟。”
“……贾文和?”
“正是。”
“……只此而已?”
“彧,欲请汉中张公淇处求援。”
“不行。”荀柔闭着眼断然道。
荀彧微惊。
“此时……你与公达,要代我镇守长安我可没死呢,何事不能解决!”
刚醒来,他恨不得未醒,现在才觉得,自己醒得简直太是时候了。
这句话,语气平平,却奇怪的异于寻常。
荀彧察觉此语大有深意,此时却不愿再深想。
“凶年一去,新岁初始,含光此时醒来,正应吉兆。”他温声道。
荀柔牵了牵唇角,闭着眼,声音轻而缓慢,“文若,你明日,替我上书,请辞太尉……过一日,再往司徒府,向王子师献策,拜曹孟德,骠骑将军,安抚关东形势……王子师此时”
他喘了几息,继续道,“必担忧……无人制衡吕布。”
“以退为进,缓兵之计?”荀彧凝神微微一想,便已明白。
这是摆明的,荀柔节省力气,没有回答,继续道,“关中……常山郡……此二处不容有失……徐州牧,再遣人往任……不能平白送人……明白否?”
关中是老家根基,常山是关中搭向关东的桥梁,关中重要不必说,常山郡却比青州还重要,丢掉常山,好比隆中对痛失荆州。
这两条是下限。
明确这两条,以荀彧、荀攸的才能,足矣调遣人员,做好安排。
至于徐州,固然鞭长莫及,但就算最后真的丢了,也不能白白送给诸侯,总要起点牵制作用,依旧是拖延时间。
“明白。”荀彧点头。
“长安……”荀柔艰难的活动了一下手脚,然后发现,确实太过艰难,遂放弃了,“你找文掾韩敬宗,一份……学生名录,都是我……亲自见过的学生……其中,听属吕氏帐下者……让公达联络……虽不足掌控……掌控吕氏兵马,然”
“……恰当之时……可令之、自乱。”
掌兵挂帅数年,又明知道吕布毛病,他岂能一点准备也无。
况且,若是只依仗大将,无法直接控制兵马,他和何进、张温这样蠢死的大将军,又有什么区别?
当然,这仍然还是拖延之计。
“取,笔、墨、素帛……来。”
此外,归根到底,还是兵力。
片刻,笔墨便已备齐。
“含光,还有什么嘱咐?”荀彧凑近轻声问。
床上闭着眼的青年,似艰难的皱了皱眉,终于叹了口气,再次睁开眼睛,向荀彧缓缓伸出手,“文若……还请,扶我一把……”
“若有文书,不若由我代拟如何?”荀彧道。
荀柔摇摇头,只重复道,“还请……阿兄相助。”
堂弟气息促短而清浅,手几乎抬不起,语气却肯定,并无与他商讨的余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