候外出,他被寄存在伯父家由堂兄照管,堂兄带着他背诵。
《诗经》不同于后世的律诗,句式有长短,佶屈聱牙,很多念着并不都顺口,意思也太深奥,但《伐檀》的起兴,音韵铿锵,他每念至此,就特别有精神。
于是,只要他背着背着无趣无聊了,没精打采的时候,堂兄就换成这首,给他提神。
但要说诗意,这首诗与《硕鼠》相似,的确颇含深意,只那时候的他却全然不顾,至于说仁爱就……那时候,无论族中叔伯,还是兄长们,真是太宠爱他了……
动之以理,晓之以情,堂兄这也太会劝了。
“公达,”荀柔抬头,“是我之错,我太急躁了。”
荀攸默默望来一眼,垂眸敛袖,“叔父不怪攸就好。”
“我岂不知公达心意。”荀柔起身,执壶为荀攸倒了一盏温水,“此处无酒,以此暂代,近来多劳公达费心。”
跳出迷障,许多事情也清晰了。
不止是为他本人担忧费心,忍他各种古怪情绪,他在馆陶这样搞,大户士族还没反,也是多亏荀攸一力压制。
“不敢。”荀攸欠身双手捧住。
“曹孟德攻取二郡,我虽口中说无碍,心里还是存忧。”荀柔将壶放回炉上。
那毕竟是曹操。
还占着邺县的袁熙并不重要,一旦下了袁熙,接下来就要面对曹孟德。
徐州、兖州地理位置太好了,无论朝廷向北,还是向南,都绕不开他。
而曹操占取徐州后,大家彼此心里都有一点默契,对方是不太顺服他荀柔的。
也就是类似一山不容二虎的意思,都想当老大,都有自己政治理想,都想施为,都要争,都不愿退。
好在,也都不想打,所以可以谈。
但谈,也有形势。
兵临城下和势均力敌,重庆谈判和南京谈判,各种条件当然不一样。
“眼下凤卿武运昌盛,我这做叔父的,却略显不足,当然不免焦急。”
荀襄北上巨鹿、河间,迅速将冀州西面四郡一揽而过,曹操没争,只拿清河、安平二郡。
只但凡荀襄步子慢一些,曹操是必会染指河间。
同时,攻下不意味着拿下。
虽然将这些地方划拉过来,他若不能治,冀州这样的民情,必然会反,而冀州一反,曹操又怎不会乘势而入。
所谓势之强弱变化,正在其中。
这是一场竞争,以袁熙所在的邺县城破为界限。
他能掌控冀州,则曹孟德再无机会,可若他不能,那大家就还有得较量。
且又不止曹操,不能安抚中原,幽州的刘备,南面的孙氏,难道会一力力挺他?
所以他着急了,急功近利,一叶障目,不见泰山。
幸好,还有公达与文若,再一次,帮他稳住了阵脚。
“爵制作得如何,这两日,我歇上一歇,正好一道参详,如何?”荀柔笑向他问道。
堂兄点醒了他,如今自然知道该怎么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