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柔品了品,竟真有些返璞归真,置身云外的气质。
他从前所见的名士中,郑玄像学者,卢植是官吏,何顒似任侠,蔡邕文采风流,却无筋骨,倒是眼前这位黄公,形容举止间,简直是名士本士。
“未能远迎贵客,还望恕罪。”中年人施施然一长揖,起身一挥袖,“草庐简陋,还望太尉勿嫌弃。”
“黄公客气。”
荀柔望了一眼他身后,的确是茅屋荆扉,却也有三进深的院子,随便住得一二百人了。
如此随行五十人并两匹马,一个也不必留在外面。
开门就是一小片梅林,一人多高的老树,茂盛枝杈间缀着青黄的梅子,二三小童正在树下扫撒。
见人都不慌张,低头向两旁避让。
穿过梅林,就是做正堂待客的五开间大屋。
台基三尺,是南北无板、前后通透的敞屋,通铺雪白茅席,陈设不过一些几架,摆设些木制玩器,墙上挂着一尾琴、两把剑、两张弓,北向中间立了一架竹制屏风。
荀柔被黄承彦引上堂东向就坐,这才从屏风侧面看见中庭养着荷花的小池塘。
此时小荷才露尖尖角,正是可爱的时候,但比起荷塘,立在塘边的一架精巧的小水车,更吸引他注意。
水车卷动池水,扬起一串串晶莹水珠。
其形制不同于旧式水车,与近年太学改良的样子又些许不同。
黄承彦顺着他目光看过去,矜持又自得的解释,“此乃小女闲暇所制。”
荀柔点点头,倒也没急着就夸人家女儿,而是先互相正式见礼。
黄承彦这一边,只有他与儿子,荀柔这边除了亲卫,从吏是蒯良与司马懿。
蒯良与黄家认识,不过从容寒暄两句,到了司马懿,黄承彦却认真端凝片刻,道了一句:“君容貌非常,卧虎之相,若乘风云,当扶摇而上。”
这评价真是,真有点东西啊。
荀柔轻轻回头看了一眼,对黄承彦不免更高看一眼。
而受了太尉回头一瞥的司马懿,却后颈一僵,背后当即一层冷汗。
他没有同任何人说,他觉得太尉对他有些不善。
而即使说,大概也没有人相信。
平日理事训教,太尉对他的态度,与旁人并无不同,但他就是觉得太尉对他有警戒之心。
这是极为微妙的感觉,但他相信自己。
进入太尉麾下,他不是不兴奋激动,这样的机会,在长安无人不羡,故而虽然折了兄长仕途,他感到愧疚,但从心底,他却认为这样一个机会,没有任何人会选择放弃。
初征时,行程缓慢,上下不整,一片混乱,一度让他失望,以为太尉不过如此。
若是让他来领这样一支军队,必要先以雷霆手段,使上下震服。
然而,到四月初八,他们忽然就抵达了南阳郡,他蓦然回首,才忽然惊悚发现,这支乱兵杂将的军队,已完全换了样子,而他们过了武关,开始翻山越林之时,竟一路加速前进。
整个行军过程中,竟也没有一次兵将哗乱,哪怕是有一日,因为某营校尉轻慢、虐待士卒事发,而一口气斩了各级军校二十人。
即使是那一晚,就算他自己,也十分安稳,一点不担心的在帐中睡到鸣锣声响。
他回忆起当时,太尉发现的震怒,严查的迅速,处罚的果决,结束后的安抚,真的只是语言安抚而已,他当时为何就果然认为,此事能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