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攸眉目不动,“陛下不知,昔年幽州刘使君忽为公孙瓒所杀,朝廷尚无消息,北方平原相刘备便即北上,控制幽州。当时太尉遇刺重伤,不能顾及,念刘玄德为刘氏宗亲,当至不背社稷,因拜其幽州牧、封涿侯,然也是不得以。
“毕竟当年光武帝兴复汉室,自北而始。”
刘备这样的汉室宗亲,当然不至于背汉,却未必不想做光武。
刘辩重重叹了口气,沉默地捻着袖口,在荀攸即将告辞之时,方才低声问,“太尉,可否恕孔叔林一命?”
荀攸抬眼一看天子,“案中原还有一人,但牵涉皇家,是小叔父授意令攸隐去,以免伤及天子。”
“……皇后?”刘辩表情晦涩。
“是陛下母亲,太后。”荀攸并没有给刘辩时间逃避。
刘辩短促吸了口气。
“孔君在宫中行走,常出入太后长信宫。”荀攸看着天子。
他深知天子对朝政的无知,若需解释,需要说透,就如同知道,对于宫廷中事,不过稍稍提点,天子就能明白。
刘辩眼睫激烈颤动。
“因此,太尉让臣务必迅速控制孔桂,以免他泄露禁中之密。”
“所以先生……”先生还关心他?
刘辩欲哭欲笑,抖着嘴唇,却望着荀攸依旧沉着的脸,终于没说什么。
“臣告退。”
抓捕孔桂,同时避免天子行事失控,今日他所来目的,就此完满。
其实禁中之事,又如何能不泄露,
荀攸再次恭敬一揖,功成身退,转身离开。
殿外天光大亮,上下一片光明。
小叔父已做出选择,虽与他原先期望不同,但因如此,更让他钦佩。
到了如今年纪,荀攸才第一次感受到一种轻松的、激越的跃跃欲试。
开前人未走之路,当然艰险,但正好,如此岂不更有意趣?
……
荀攸入宫要早起,所以当他见到天子时,荀柔才从家中动身。
不过,廷尉正满宠已经集齐尉吏在门前等候。
是正事,荀柔今日座驾便选了轻车,也不张仪仗,马蹄嘚嘚出了内城,一路因为封锁,不见一个行客,故而马车行得也快,不过二里,便到了靠近城墙边的千秋亭安仁里。
杨彪辞去司空后,便退居里中杨氏私宅居住。
里门昨已被控制,满宠执令上前交接确认,这才缓缓敞开。
足容二车并驾的巷道方便,马车稍稍调整方向,便长驱直入,直到杨彪私宅前停驻。
没有围观群众,宅门已然敞开,杨家门房领着两个清秀侍童上前见礼,又在车前恭敬放下几凳。
这般从容态度,真可谓风仪端雅,就是长安诸贵门第,也难有相匹。
若是第一次见到的人,少不得要被震慑。
荀柔下车,看了一眼众尉吏,好在还都稳得住,对满宠递了个赞赏眼神。
但等随侍童,沿着铺青砖,花草精致的庭院向里走,他再一想,才觉得自己多虑。
毕竟这是京城,群吏抄过的高官府邸,比他进过的也不少,并不是往日手下那群纯朴的士兵。
杨彪并不在前院,而是在后宅一间草木环绕的精舍。
茅屋版筑,四壁空空,十分小巧,只几步见方。
红泥火炉,灰陶提壶,沉香木案,案上熏炉,案前玉簟。
“请坐。”案后杨彪,浅青直裾,头戴缣巾,端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