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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自去岁,家父的头风就发作频繁,常常夜不能眠,父亲不欲人知,悄悄延医诊治,病情稍缓就开府理事如常,三日前”曹丕满脸强忍的悲痛,“三日前,父亲早膳后突然昏厥,请医师救治许久方才苏醒,醒后手足麻木,不能动弹,这二日,父亲药石不能进,日渐衰弱,昨日我们请太医令过府,也全无办法……”

荀柔沉默片刻,“可告知阿贞?”

“……叔父恕罪,丕一时慌张无措,竟忘记了。”曹丕低头。

“那子修、子建、子焕等处?”

“……已派人通知。”曹丕面色越发狼狈。

荀柔摇摇头,唤府中侍从去后院告知曹贞,又让人将阿驹带去隔壁寄存,接着就唤人备起马车。

“阿贞与我同去可否?”等这些都安排好,他才再顾问被撇一边的曹丕。

曹丕脸上霎时间闪过极复杂的情绪,接着俯下身,“这是应当,前番是丕疏忽,原本早该告诉阿妹。”

荀柔垂眸看了他一眼,也不叫起,等到曹贞一身素淡,不着钗环出来,才叫上人一起出发。

曹丕数滴汗已浸在土地里,却不敢多言,只连忙起身跟随着去。

“你竟然敢来?”

躺在卧榻上的曹孟德,头发花白,面色青黄,眼神浑浊,声音虚弱,唯有气势还在支撑。

“这帐后莫非埋伏有刀斧手,等着伺候我?”荀柔目光一撩床帐后的漆画屏风,一面调侃,一面慢慢走到榻边,扶着栏杆转身缓缓落座。

屏风后发出轻微“咯哒”之声,他仿若未闻,只敷衍一般道了一声“失礼”,接着,就上手摸上曹操脉门。

在他之后,曹贞才上前行礼问候,又被曹操示意曹丕带了出去。

“如何?”曹操躺在枕上平静问。

榻边坐着太医令华佗,很明白的此时应当闭嘴为官多年,人情世故果然比他年轻时候长进太多。

“不大好。”

和华佗相比,荀柔的医术已经退步得几乎没有,寻摸半晌,和进屋看清曹操面色时,没增加什么新鲜内容。

曹孟德这病,的确不是演的。

荀柔一时心中也说不出的滋味。

他方才,猜过这是曹家赚他来的假戏,如此突然,而曹丕又满身漏洞,惹人猜嫌。

可他还是来了。

为的是曹孟德的人品。

相信曹孟德的人品,这话有些好笑。

如今虽不说,有些事彼此心照不宣,就比如说这些年他遭遇的刺客,从何处来。

但荀柔有一种直觉,曹孟德虽私心权欲重,可最后关头,却能将大义顶在前面。

所以,哪怕如今曹操病重是真,帐后还埋伏着刀斧手,预备将他一并带走,他内心依旧丝毫不惧。

曹操继承人没培养起来,只能将国事托付于他。

与曹孟德相交一世,到如今他才有此把握。

“果然无法可想?”荀柔向华佗问。

还能缓过来么?

“我可不比含光,”曹孟德喘了一口气,笑道,“是再不能了。”

荀柔一时无言。

曹操今年六十有七。

曾赋龟虽寿,道烈士暮年,壮心不已的曹孟德,也到了这个时候。

他该说死得好么?三年时间,未够让曹丕羽翼丰满,他当年设计的政权结构,因此得以延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