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柔满头冷汗淋漓躺回褥上,声音虚弱道。
自先帝去后,他一场大病,身体每况愈下,连送刘辩入陵寝时,全程都只能躺在马车上。
如此,宰相交接才如此急迫,否则原该等到阳春三月,忙过第一轮春耕。
他自然想回家乡,但大概不能活着回去了。
马车晃晃悠悠往高阳里去,荀柔昏昏欲睡,闭目养神,直到快入里门才想起,今天原还有一件事忘记。
“阿兄,阿薇……可已归家?”
荀彧微微一愣,愧疚道,“伯言一向守礼,并无过错,阿薇幼时娇惯,如今这般年纪,竟还任性擅作主张。我已教训过她,过几日便让景倩送她回豫州。原不欲惊动阿弟,不想还是让你劳神。”
荀柔想了想方才明白,失笑摇头,“阿兄……错会我意,我岂会”
他怎么会为陆议“主持公道”?阿薇才是亲侄女啊。
他是接到陆伯言来信,才知侄女荀昭带着女儿自己回了家。
陆议信中很是深情,只一味道歉,言道皆为己过,望荀公怜悯,勿使鸳鸯失伴,幼雏无依,劝一劝荀昭。
末了还委屈道,阿薇独自归家,俱是诸葛亮之妻黄氏挑拨,不知她为何如此。
似乎从头到尾将荀昭摘干净。
如此深情动人,可惜并未打动荀柔。
他要容易相信夫妻情深,就不会当一辈子单身狗了。
何况,他至今认为陆议娶荀昭动机不纯。
“能否,让我见见阿薇?”
“何劳阿弟费心?”荀彧担忧道。
“也再无他事,能让我用心了。”荀柔缓缓一叹。
因为这句话,次日荀彧便让长女登门。
“拜见阿叔,回京之后未前来拜见,请叔父恕罪。”荀昭在内堂拜下,膝行至榻前,担忧道,“阿叔千万保重身体。”
“久等了罢?”荀柔倚在枕上,无奈一笑。
他每天不定何时醒,就是有人拜访,也不来催唤,他心下恼怒,众人只小心宽慰,过后却依旧如是。
荀昭先摇头,又想起来开口道,“端兄先告知昭叔父起身时辰,昭并未等多久。”
“陆伯言可是,”荀柔缓吸一口气,道“因仕途不顺,恼恨于你。”
他早就想过了。
陆议信中所言,因他纳两个士族孤女,就惹恼荀昭要离婚,显然不可信。
但陆议仕途,久经蹉跎,三次想调入京城,都被他所阻,是事实。
他既心存疑虑,陆议又成了荀氏女婿,自然直接摆明态度,与荀氏子弟一视同仁,在他为相之期内,不许回京。
而敦煌沟通西域,陆议既不安本职,恐生事端,荀柔在第一次他想调度时,便将他调入内地。
内陆不便刷功绩,绩效任务又严,与之同龄的诸葛、司马已位极人臣,他依旧还只是个郡守。
这一次,陆议分明故意表露态度,什么纳妾,皆是试探。
荀昭与他夫妻十年,怎会不知,阿薇性情外柔内刚,既然知道,自然会顺了他意。
“陆君温柔体贴,并未恼怒于我,”荀昭先习惯性垂头,又立即强令自己抬起头来,“是我,虽结璃数年,不能与陆君心意一致,故自请下堂归家。”
“果然是他。”荀柔轻轻道,眼中微泛怒意。
陆伯言真以为他老糊涂了,拿他没办法?
“叔父,确是昭想与陆君离婚。
“昭想明白了,昭不想作陆夫人,想为荀先生,荀博士,荀师……荀大家。”
“与陆君无关。”
就算陆议十全十美,如诸葛欣赏月英一样欣赏她的才能,她还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