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他觉得重量不对,就把上面那层拿了。
下面那层有大半桶高的污水,里面血污混成一片,贾琰瞥了一眼,手一哆嗦,一下子后退两步,就把那桶摔在了地上。
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,迎春的肚子已经瘪了下去,可是他却没有看见孩子!
他把那婆子揪过来,失声问道:“这是什么?!”
他竟然不敢看第二眼。
那婆子依旧哆哆嗦嗦的,她趴在地上磕头:“子···孙桶。爷饶命,不不···不关我的事,那个孩子是个四指女婴啊,是大爷让我动手的,不关我的事啊!”
在女子出嫁的时候,在嫁妆里面打头阵的,不是金银首饰,不是绸缎家具,而是这小小的马桶,也叫子孙桶。
即使是公侯贵女也不例外,子孙桶分为上下两层,是在给妇人接生时候用的,上层用来接婴儿,下层用来盛热水。
子孙桶包含着早生贵子,多子多孙的美好寓意,因此制作地极为精致,颜色是红色,因为红色多代表生命的诞生,沿边都有着镀金色的丝线,桶身上雕着祥云环绕的神仙福娃。
可是谁能想到,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,有多少女婴会被直接溺死在这寓意着美好生命的子孙桶里,何其讽刺,何其悲凉!
贾琰伸手将子孙桶里的小孩抱了出来,不知道为什么,他突然又想起石呆子他娘来,当时他也是这样,将饿死的石呆子他娘从装着粮食的瓮里抱了出来。
蓬门老妪余白骨,公侯小姐怜为奴!
似这般,何必惶惶论因果,到头来,诸事皆笑拙,谁都逃不过,佛家若有三世佛,倒要问三声,能否看的到,这青日昭昭,人情恶,世情薄。
贾琰将孩子放到床上,见到床上摆着好几件小孩子的衣服,还有一个绣着娃娃鱼的小棉被,被子一角还用很平常的绣工绣了一个“春”字,他用这个襁褓将孩子裹起来,然后回身把迎春也抱起来放到了床上。
他第一次见到迎春的时候,十二岁的小姑娘独自坐在树下穿茉莉花玩,他那时候心情不好,就拿小石子嘣她的脚,微胖的小姑娘看他一眼,什么也不说,还是安安静静的,后来他就经常去找她,他的焦躁不安就在她的安静中逐渐散去,再后来,他为科举仕途奔波,两人便有些疏远,等他从滁州回来,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她出嫁。
她太沉默又懦弱,没有人知道她的喜好,他与她相处这么多年,也仅仅知道她喜爱吃满芳轩的小点心,她永远以退让妥协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求得一点点安稳,他曾经气她这一点,可是即使这样,她也不应该被如此对待。
贾琰将迎春额前的湿发拨开,他握住了她冰凉的手,对她道:“姐姐,我不会让你再等着了,我现在就给你和外甥女报仇。”
迎春眼里流出两行清泪,她摇了摇头,嘴唇哆嗦着:“回······”仅仅说了以个回字,她就说不下去了。
贾琰将被子盖在她身上,接道:“我们一起回去。”说完他起身就走了出去,迎春勾着他手的手指无力垂下。
孙绍祖坐在院子的石椅上,拿着个酒杯在手里转呀转,沉着脸,眼里压着不耐之意,见到他出来,眼里的不耐褪去,换上了愉悦之色,他笑道:“这么长时间,真是姐弟情深啊,可是你姐姐有今日,也是拜你所赐。”
贾琰紧挨着他坐下,拿起高冠酒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,向他敬酒:“还请姐夫为我解惑。”他的酒杯在碰到孙绍祖酒杯的时候略比他低了寸许,以表示对敬酒之人的恭顺之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