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不与她计较了。
“你早已还了毕生眼泪与那神瑛侍者,只是念及林家绝嗣,便让你多留了几年,如今林荣已长大成人,你也该回来了。”
林黛玉大惊,待要与警幻再说分明,那警幻却已冷了脸,说了句“快去快回”后便随手一拂,眼前景色瞬间消失。
再睁眼,便看见她的夫君一脸担忧地看着她,他轻轻为她擦汗,“是做噩梦了,还是着了凉,要不要叫个大夫来?”
林黛玉怔怔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反倒流了两行清泪。
贾琰慌了神,这些年,他已经很少见她流泪了,他赶忙握紧了她的手:“玉儿,不论是什么事,我都会陪着你的。”
林黛玉大悲,竟是再顾忌不了其他,她哭道:“我将一生的眼泪都还与了他,我拿什么给你?”
贾琰呼吸一窒,随即笑着抚慰:“我本就不要你的眼泪。”他抚摸她的鬓发,试图让她冷静下来,认真看着她道:“我要你的笑颜。”
“玉儿,你究竟怎么了?”
林黛玉还是不说话,她坐起身,一遍遍打量他的模样,像是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刻在心里,她用手帕擦了脸,冲他笑了一下。
这一笑,带着深入骨髓的不舍与心疼,她想,她也不是那么随性的人,她如此眷恋他给予的温暖,哪怕生生世世落入凡尘,她亦不后悔。
林黛玉笑道:“偏你总是大惊小怪的,我能有什么事,我就是突然想起,荣儿今年的冬衣置办下来了,你把他叫来,我交于他。”
贾琰仍是紧张,并且不知为何,心内有些害怕,他强笑道:“你这般惦记他,也不说惦记下我。”
这本是玩笑话,没想到林黛玉还当真了:“那便不叫他来了。”
贾琰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,他绷紧了脸看她:“我说笑的。”
“我不同你说笑,”林黛玉眼里又蓄满了泪,但她并没有让她落下,她语带颤音,“我这一世,最惦记的便是你了。”
“你才多大,就说一世!”
林黛玉摇摇头:“我本是命苦之人,父母死别,寄人篱下,身体羸弱,早该质本洁来还洁去,遇见你之后,每一日便是一世,是我侥幸得来的。此后万千,不过尔尔。”
贾琰突然打断她:“你别说了。”
“你今后,要……”
纵有柳絮之才,此刻亦无言可表此情,林黛玉笑道:“那便不说了,我知你,你亦知我。”
贾琰脸无血色,他惨笑着摇头:“不,我不知你。”
“你知道我要走了。”
“不!我不知道!”贾琰突然愤怒,就算当初折了手仕途葬送,就算家族覆灭诸事遭遇不公,就算一功成万骨枯对朝廷彻底死心,他都没有像此刻这样愤怒,他攥紧她的手,眼里全是质问与不敢置信:“你何以放心我?”
从此后,在孤寒的雪路上,在噩梦的夜里,在生命的尽头,再不会有人等着我,你,何以放心?如何忍心?
他的力道太大,弄疼了她,然而这点疼痛,比起心疼,微不足道。
林黛玉笑望着他,不说话。
贾琰闭上了眼,然而不过一瞬,就睁开了。
林黛玉已经看不太清他的脸,她寻着感觉,抚上他的眉峰,问:“你别,恨我。”
恨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