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落仪直起背,“项目没谈成,奖金没了。”
余父一愣,怒火一下子燃起,指着余落仪鼻子骂:“你怎么这么蠢!连工作都做不好,亏我还供你上学,人家老严的女儿每个月给老严拿一万,你拿多少?!我生你有什么用!当年我要是——”
“哎呀,怎么又吵起来了。”余母听到动静赶忙来劝架,余父还在骂,她好说歹说把人拉回了房间,“砰”一声,房门重重关上。
余落仪在客厅站了会儿,老房子隔音不好,关上门都听得见余父骂骂咧咧的声音,她声色如常喝了水,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回到房间继续之前的课程,集团员工太卷,她不努力就会被抛下,被抛下就没有钱拿,没有钱这个家就完了。
一期课程结束,余落仪看了眼明天的日程,合上电脑坐在桌前发呆。
对于忙碌的人来说发呆是一件很幸福的事,她仅有的个人时间都用来发呆了。
不由自主,她想起余父刚才的话:当年我要是——
余母一早就听到丈夫的骂声了,只在这句话说出口时跑来劝架,不想让丈夫说出太伤人的话。
尽管这句话之前已经说过了。
当年我要是没拿钱救你就好了,你死了就好了。
余落仪用手撑着脸,通常原生家庭不幸,发到网上求助,网友的建议都是“赶快跑”,更何况她现在毕业能自己挣钱了,去哪儿都活得比现在好。
可惜现实里的原生家庭不像网上那样非黑即白,她也希望父母从小到大都对她不好,什么“重男轻女”、“不让上学”、“非打即骂”的debuff都往她身上加,这样她离开也能干脆点。
然而事实上,在初中以前,她的日子都很快活。
当时父母都有正式的工作,正商量着买房子搬出老小区,将来也方便她读书交友,就在房子看好时,她生了场大病。
手术费治疗费加起来不是一笔小数目,家里的存款很快见底,亲朋好友都劝余父余母别治了,他们已经尽到了做父母的职责,她的病就是个无底洞,把所有钱投进去还不一定治得好,不如放弃,趁现在还年轻再生一个。
余父有些动摇,余母却舍不得,死活都要救,余父把所有亲戚都借完了,欠下一大笔钱,好在手术很成功,她活了下来。
看她修养好活蹦乱跳的样子,余父也庆幸当时没放弃,她是两人第一个孩子,对她的爱不假。
好景不长,等她上初中时,余父下岗了。
她生病时余母就已经辞职陪在她身边照顾她,家里的经济来源全靠余父一个人,余父下岗后这个家就变得困难起来,加上两边的亲戚不时来要钱,原本还能听到欢声笑语的家刹那寂静。
从坚持,到消沉,再到酗酒解闷,她上高中时,这个家就完全变了。
余落仪想起上高中前余父的话,当时余父喝了酒,看余母在给她收拾行李,突然来了一句:“要不不读了吧,出去打工,还能挣点钱补贴家里。”
债还没还完。
余落仪一惊,读书她还能有条出路,不读书这辈子就完了,余母也说不能不读书:“她就算能挣也挣不了多少,将来大学毕业去大公司,那才叫能挣钱。”
余父却怒了,很快和余母吵起来,或者说他憋屈太久,就想借此发泄一下。这是家里第一次爆发这样激烈的争吵,楼上楼下都听得到,余落仪夹杂其中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正在这时,余父指着她道:“当年我要是没拿钱救你就好了,我早住上了大房子,不用起早贪黑赚钱还债,现在只不过要你出去打工补贴家里都不愿意,还不如死了算了!”
这话一出家里最后一层遮羞布也没了,此后余父像解脱般彻底释放出来,不再出去找工作,有钱就去喝酒打牌,时不时回来和余母吵一架——通常是他骂余母听着,因为次数多了,余母自己也对余父生出了愧疚。
“当年都说不治了你非要治,现在你满意了?!”
“她毕竟是你亲生女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