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[第二百二十七章 离家小住
晚上,李昭又去了玉笙居。 新人侍寝一般都是连着三日的,就算宋清月闹别扭离府了,李昭也还是要遵守这个不成文的规矩。夺位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,他必须要要考虑舅舅一家的态度,这种事,是不能感情用事的。 宁越瑶独自用了晚膳,还以为表哥今晚不来呢,不成想临睡的时候,李昭竟然来了!她欣喜不已,为此特意重新用心梳洗一番,还换了一只并蒂莲的水红色肚兜。 奈何躺上床之后,李昭却直接闭眼睡了,似乎没有要进一步动作的意思。 “表哥!”宁越瑶抱着李昭胳膊推了推他,语气里带着好些痴怨,手也滑进男人衣襟里,被李昭用力摁住了。 他狠狠捏着她的手腕,声线因为疲倦而变得微哑低沉:“今日早些睡吧。” 宁越瑶听得心里小路乱撞,把脑袋靠在他肩头:“表哥,瑶儿,瑶儿喜欢你,从小就喜欢你。表哥,瑶儿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?要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,你说,瑶儿一定改!表哥,我都甘愿给你做侧妃了,你就疼疼我好不好?” 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,娇声哀求着。 李昭闭着眼静默了好一阵,伸出手来,将她搂进怀中。 宁越瑶一下子被巨大的欢喜淹没了,她抱住表哥的腰,几乎要喜极而泣。 “表哥,你还是疼瑶儿的是不是?” “你说呢?”他闭着眼反问她,声音依旧是那么清冷,可却清冷得叫人折服,叫人心动。 宁越瑶从小便是喜欢大表哥这副冷漠骄矜的模样。 心里甜滋滋的,表哥不会不疼自己的! “表哥,瑶儿知道之前自己不对,只是瑶儿太喜欢表哥了,心里嫉妒也是难免的,表哥你不要怪罪人家好不好?四哥哥都已经教训过我了,瑶儿日后一定会……” 她还想跟表哥再说几句什么,李昭疲累地打断了她:“侧妃!” “是……妾身话多了。”宁越瑶软下语气,可怜巴巴地看着李昭。 “昨晚的事,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。” 宁越瑶的睫毛猛地颤了颤,一双眸子惊恐地盯着他。 李昭依旧闭着眼,不愿看她:“我知道那只是个意外。你也不是故意的。今早我已经派人帮你善后了,你不必忧心。” “是……多谢表哥。”宁越瑶浑身不由自主地微微发起颤来。 李昭的手臂松开她,接着道:“我派人去东北跟你父亲说了。越瑶,就算你是侧妃,也断没有无缘无故杀人的道理,你明白么?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,外祖母年级也大了,你不能什么事都总指望着外祖母替你兜底。就算是她老人家,也总有兜不住的一天。是不是?” 宁越瑶咬住嘴唇,眼泪在朝天圆瞪的眼眶里打转。 表哥什么都知道! 他什么都知道! 他这是厌了自己了? 不会的,不会的! 听到耳边传来隐忍的啜泣,李昭也依旧没有睁眼,语气依旧平缓,却不带一丝温度:“瑶儿,表哥不想为难你,可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为付出代价。你是个聪明的,日后好自为之吧。” 说罢,他翻了个身,背对着她,闭眼睡去,任由她在身后又哭了一夜,也没再出声安慰一句。 ~ 长公主府里,因为宋清月的到来,江远潮去姨娘屋里睡了。 宋清月对二姐感到有些抱歉,宋雨汐无所谓地道:“反正现在我也不太方便侍寝,对了,我把朱丹开了脸。” 宋清月有些震惊地望着二姐。 “别这样看我,大家都会这么做的。”宋雨汐皱着眉道,“朱丹长得清秀却不妖媚,性子也是个老实的。她不认识字,跟你姐夫也说不到一块去。” 宋清月苦笑了笑,想起自己这一世的生母,那位春禾,春姨娘。当初梁氏选她做通房不也是这个标准么:老实、木讷、不认字、奴性。 自宋清月出嫁,脱离了宋家那个大温室,越是在外头生活的久,就越是能明白从前为什么鲁迅的狂人日记里会写:翻开历史,满本都写着“吃人”两个字。 她跟姐姐们都是想要努力摆脱被吃命运的,却也有像二姐姐这样,被迫成为吃人的一员。 宋清月自己又何尝不是,锦绣阁那几位,不就是被吃的? 她们的人生,自被抬入王府的一刻就被那威严的王府大门给一口吞了。 宋雨汐见妹妹忽然神色变得晦暗,拉住宋清月的手,语重心长地道:“不是二姐想要你跟咱们一样。我知道的,你自小就跟别人不同,可你不能强求别人都照你的方式生活。不可能人人都可以像爹爹那般纵着你的!” “我明白,二姐。我只想出来散散心而已。”宋清月笑了笑,“我不强求别人按照我的方式生活,我没有想要强求,只是,我自己也需要时间来适应。” “那就好。我知道你跟孟晚枫走得近,受她影响也是难免的。但你得明白靖王世子那样的男人万里无一。”宋雨汐告诫道,“你既然嫁了人就不能像在娘家的时候那般任性。” “我明白的,二姐,我明白的。” 越是明白,就越是觉得无力。 她看看自己的手,忽然有种刚刚从学校毕业,意气风发、满腔壮志,紧接着就被社会毒打一顿的感觉。 在这个女人在外抛头露面都要被人指指点点的年代,一个女人最多最多也就做点生意罢了,有再多学问和本事,却也只有通过男人才能实现。 所有用来形容一个女子美好的词汇,什么贤良淑德、勤俭恭谦、静贞柔顺、孝顺恪谨等等等等,几乎没有一个词跟她是否有能力,是否有智慧相关。 哈——慢慢来吧,宋清月叹息。 ~ 次日,宋清月跟着二姐先去拜见了长公主殿下。听说江远潮的大哥最近身体不太好,想辞了官在家休养。 宋清月直觉不是因为什么身体不好才想辞官,而是因为现在朝中局势太过紧张,他不想在储位之争里成为靶子才想辞官呢。 “宋家三丫头,过来本宫瞧瞧。”长公主殿下招手将宋清月叫到自己跟前仔细打量,“到底贵气养人,你这丫头倒比上次见你的时候长开许多。” “真是个美人啊。”长公主由衷感慨了一句,“年轻真好。” 宋雨汐的大嫂唐氏也笑道:“就是啊,看到她,我都觉得羡慕呢。” 宋清月有些腼腆地笑着,显得十分娴静端方。 “对了,世子妃怎么想起来过来小住?”唐氏问道。 宋清月道:“不放心二姐罢了。我平日里又忙,不能时时顾及姐姐。她现在又怀着身孕,上次棋会上见了一面,我心里就总挂念着,所以干脆过来住两日。” 唐氏嗔道:“有什么不放心的。咱们府上还能把你姐姐吃了不成?” 宋清月摆摆手,带着些撒娇的口吻道:“瞧大嫂您说的!咱们都是当长媳妇的,您还不知道有多累么?王府可比这公主府人多多了,我这就是想逃出来松快两日。” 长公主笑着摇起头来,与唐氏互看一眼,道:“到底还年轻,还是孩子心性呢。” 唐氏又问:“听说世子妃很是得宠,你这样跑出来跟你姐姐住,世子殿下也同意?” 宋清月答道:“王府里姐妹多,况且镇北侯府的宁侧妃也很得世子欢心。总有人能照顾好殿下的,我不过离开两日,他又不是活不成了。” 说罢屋里几人总算一同笑起来。 从长公主屋里出来,宋清月长长松了一口气,只是小声与二姐嘀咕:“你大嫂是不是不太看得起你?她连我都看不起吧?” 宋雨汐无奈道:“你我都是庶女出身。” “好吧。”宋清月啧了一声。 “别介意,”宋雨汐笑道,“唐家是关中大族,她爹爹是山西巡抚,曾祖父曾经是太子太傅,配享太庙的,大嫂又是家中嫡长女,就是有些傲气,倒是没什么坏心眼。” “有什么了不起的!”宋清月哼哼,“二姐,你信不信,咱们爹以后也能配享太庙?” “我信!” 姐妹两手拉着手相视一笑。 宋清月又道:“对了,二姐,我要见见那个朱丹。” “成,我把她叫出来。” 回到二房正院,宋雨汐就差人把朱丹叫了来。 宋清月细细打量这姑娘,朱丹看起来憨憨的,有种不太灵光的感觉,但宋清月总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过于热烈了。 宋雨汐等朱丹出去之后悄声对宋清月说道:“有你这么个例子在前头摆着,想做通房的小丫头多得叫人闹心。” 宋清月挑起一边的眉毛:“她们觉得我姨娘活得幸福?” 宋雨汐好笑地道:“可不是?” 宋清月无奈摇头:“异想天开。” 宋雨汐道:“我想也是,天底下能有几个你这样?一个个的,也不照照镜子,生得出这么出色的儿女么!” 宋清月噗嗤笑出来,宋雨汐道:“所以我换掉了好几个心思大、不老实的丫鬟。” “难怪。”宋清月看了看屋里的丫鬟们,好些都是生面孔。 中午,江远潮的几个姨娘过来拜见宋清月。 宋清月立刻摆开亲王府世子妃的架势,正经危坐,绷着脸,要给自家二姐撑腰的样子。 几个姨娘被她冰冷的目光看得脊背发寒,一个个跟丫鬟似的,站着伺候宋雨汐用午膳,不敢有丝毫造次的地方。 她们走了之后,宋清月松懈下来,很没样子地摊在罗汉床上吐槽道:“看把我累的,终于都走了!” 宋雨汐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,笑得捂着肚子,差点动了胎气,伸手捏她的脸:“三妹妹,你可真是太可爱了。” 宋清月躺在榻上却收了笑,十分严肃地说道:“二姐,你最近可千万小心,尤其是府里的几个小孩子,要是他们谁不小心把你磕了碰了撞了,你都没地方说理去。对了,江大人的前岳家没给你找麻烦吧?” “怎么没来找过麻烦!不过我回家跟母亲和爹爹说了,爹爹就去找夫君的前岳丈吃了顿酒,那边总算消停了。”宋雨汐仰着下巴,脸上出现了一丝自得。 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宋清月笑起来,娘家给力就是爽啊! 下午江远潮提早回来了。进府之后,直奔宋雨汐的院子。 宋清月见姐夫过来,以为他是找姐姐有什么事,打算避开,没想到江大人就是来找她的。 “世子妃,其实在下有件事想求您帮个忙。” “姐夫不必这么客气,能帮上姐夫的忙,我很乐意。” 江远潮对自己语气恭敬,宋清月对他亦十分客气。 “咳咳。”江远潮颇为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,目光回避了一下。 他是个典型的古代大直男,面对宋清月的时候,身体都是僵的,这位小姨子实在是长得太漂亮了,连说话声音都软得叫人骨头发酥。 倒不是江远潮有什么歪心思,实在是他一个大男人要求着这么个娇滴滴的漂亮小娘子帮忙,江远潮觉得多少有些没面子。 “是这样的,这事儿跟你也有些关系。户部印刷大周宝钞的地方发现丢了几个印刷机的备用零件,户部一个主簿自杀,还有一个看守不知所踪。” 江远潮这么一说,宋清月腾地站起身,脸上的血色一瞬间退尽了。 这件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么? 只不过当初是一整台印刷机丢了,这次只是一些备用零部件。想必是她提醒李昭的话起了作用。 “什么时候发生的事?”宋清月急切地问道。 “昨晚。”江远潮道,“也是六月份之后,户部加强了印刷宝钞处的看守,才能这么及时地发现印刷机备用零件被盗了。” “我……我父亲还有大哥没事吧?” 宋辰旭在工部和翰林院之间两边跑,他对水利工事感兴趣,而宋辰海则一直踏踏实实地在户部观政,所以宋清月更担心大哥哥。 “岳父大人和大舅哥无事,三妹放宽心。”江远潮安慰道,“我们在全国通缉那个不知所踪的看守。听闻三妹妹极为擅长画人像,所以我就突然想到,能不能托三妹将那看守的样子画出来。” “可是,他都逃了,我怎么画?”宋清月傻眼。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