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[四十三 眨眼间
相比于女客,在外行走还是男人多。 男客房间多,而且几乎每一间大通铺都睡满了人,夜深的时候也没有安静,室内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梦话磨牙。 男人在通铺上翻个身,似乎被吵得睡不着,骂骂咧咧坐起来,看向墙边,大家的行李都随意的堆在墙边,当然值钱的东西都贴身放着,不少人就正搂着大大小小的包袱在呼呼大睡。 不过,箩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搬到床上去。 “我的粮食也很值钱呢。”男人嘀咕一声,下床走到自己的箩筐前,“可不能被人偷了。” 他蹲下来,背对着内里,掀开盖子,解开麻袋,似乎查看里面的粮食,在没人看到的视角,将水囊塞进去...... 就在这时,一道极其细小的破空声从窗户传来。 男人的听觉也极其敏锐,再加上任务在身本就警觉,下意识将麻袋一抓要后退,但还是晚了一步,眼前一道白光劈来,宛如闪电骤现,也就这瞬间,他的视线就陷入了黑暗。 眼皮刺痛,有血滴落。 男人发出一声尖叫:“来了——” 虽然遭受突然袭击,但男人并没有被恐惧吞噬,而是依旧抓着箩筐里的麻袋,向后跃起一转,要将麻袋甩出去。 耳边是大通铺里被惊醒的嘈杂,有人在喊有人在问,也有人向这边扑来。 但就在这瞬间,似乎平地起了厉风,眼盲男人觉得自己陡然被罩住,下一刻,身体一凉,手中一松。 “在哪里!” “谁都不许动!” “官府办案!” 刺啦刺啦火把接连亮起。 男人刺痛的双眼也能感受到光亮,他能感受到自己衣袖消失了,手中捏着一截麻片。 “快报——”他发出愤怒的嘶吼。 烟花伴着刺耳的鸣声在夜空炸裂。 鸣镝! 在官驿中的张元猛地睁开眼,从床上一跃而起,骂了一声脏话。 “快出来。”他喊道。 伴着他这句话,室内亮起灯火,从柜子后,床下,桌子下,甚至地板下都冒出人来。 “参军!” “贼人来了吗?” 出来的人手中握着各种兵器,紧张地巡视室内。 此时门外亦是脚步杂乱,有人砰地闯进来。 “参军,不好了,滚地龙被劫走了。”来人喊道。 张元的视线一直看着窗外,烟花在夜空中正化作点点星光散去,他眼中的光亮也散去。 “怎么可能?” “我们都不知道滚地龙在谁手里。” 室内的人都很震惊喧声一片。 是啊,虽然滚地龙跟在后边,但谨慎到避免自己的眼神泄露秘密,张元都不知道每一天到底是哪个带着滚地龙。 他都不知道,滚地龙是怎么被劫走的! 张元怒吼一声向外冲去。 其他人都急急跟随,眨眼间房间里就空无一人,匍匐在外墙上抓着窗棂的孟溪长慢慢收回手,他的视线也一直看着夜空中,烟火已经散去了。 但他眼里的震惊还没散去。 震惊不是为张元室内埋伏的杀机。 他知道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,但为了解决危险,他必须要铤而走险,抓住张元,逼问或者找出滚地龙的线索。 只要能将刀架在张元的脖子上,他愿意用自己的命,为墨门的其他人换取一线生机。 就在他摸住窗棂要跳进去的那一刻,夜空中炸开一朵烟花,然后他听到了震惊的消息。 滚地龙已经被救走了! 是谁? 好厉害! 孟溪长贴在冬日冰冷的外墙上战栗从脚冲到头顶。 不过随着张元带着人冲出去,又提醒他,这还不是放松的时候。 既然滚地龙已经被救,不用再挟持张元,那他就在其他地方助力吧。 嘈杂混乱的暗夜里,孟溪长如纸片般跌落。 官兵的火把逼退了客栈的夜色,到处都是刺目的光亮。 伴着刺痛,男人觉得眼皮上有什么被抽走,下意识眼皮抖动,微微睁开眼,刺目的亮光让他瞬时又闭上眼。 “眼睛没有受伤,只是把他的上下眼皮缝上了。”大夫说,难掩惊叹,“真是好稳的手。” 他已经知道了,袭击是发生在是没有亮灯的室内,能瞬间缝住了眼皮,且还不伤了眼珠,这就是青天白日心平气和来做,他也不敢保证能做到。 张元才没兴趣探讨这个,看着眼睛受伤的汉子:“所以,你根本没看到来人的模样?” 受伤的汉子摇头:“什么都没看到。” 张元又看其他人,当时住在这大通铺的,并不是只有汉子一人,还有另外假扮行路人的三人。 其他三人亦是满面惭愧低头:“太快了,什么都没看到。” 那人从出现到离开,似乎只是一眨眼间。 “用剑!”受伤男人说,“用的是剑!我能感受到剑气!” 甚至只是剑气。 剑刃都没有落到他身上,就把人劫走了。 张元低头看地上,砖块地面上有一道长长的裂缝,他俯身伸手抚摸一下。 剑气。 又是剑。 就跟上一次雪地上留下的剑痕一样,看来是同一人。 张元一跺脚起身,冷声说:“城门关闭,搜——” 他的话音未落,外边脚步杂乱几个官兵冲进来。 “张参军——发现贼人行踪了。”他们喊。 张元眼神一凝,人冲了出去。 其他人都呼啦啦跟着,从客栈冲了出去,地面都震动起来。 纵然位置在角落的女客房内,睡得再沉的人也被惊醒了。 “出什么事了?”睡得昏头昏脑的女客们紧张询问,“地动了吗?” 先醒过来的女客们已经在议论“好像是有贼。”“官兵把这里围住了。” 没有人敢走出去,黑夜让人害怕,但现在外边亮如白昼更让人惊惧。 门咯吱被人推开了,室内的女客们发出惊呼。 来人忙说:“是我。” 这是三个女客。 “你们回来了啊。”室内的女客们认出她们,忙问,“怎么样?出什么事了?” “果然是有贼,还伤了人。”其中一个女客低声说。 这话让室内再次骚动。 “不过已经发现踪迹了。”另一个女客忙说,“官兵都去追了,我们刚才问过店伙计,说咱们这边没事了,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到处走。” 女客们这才彻底松口气,纷纷夸赞:“多谢你们出去问清楚,否则大家都心不安。” 那两个女客摆手,又说:“还是这位姑娘胆子大,如果不是她提议,我们也不敢有这个念头。” 她们说着话看向跟在身后的人。 室内其他人也都看过去,外边的灯火让室内也变得明亮,可以看到这是个很年轻的姑娘,文文静静,自进来就一言不发。 “是啊,是啊。”女客们纷纷说,“还是多亏了她。” 说话的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但还有些人不知道忙询问。 “出事的时候,咱们都还睡着呢。”一个女客告诉这些人,“是这位姑娘叫醒咱们。” “见大家惊慌,还是她说要替大家出去问问。”另一个女客说。 当然,有了她出头,也便有胆子大的人主动站出来说一起去,最后三个女客结伴出去询问了。 未知才是让人最恐惧的,现在知道发生什么事,哪怕被关着不让出去,也不害怕了。 “那真是多谢这位姑娘了。”得知怎么回事的其他人也纷纷夸赞。 见大家看过来,七星微微颔首。 “不客气,我当时还没睡,发现情况不对了,自然要告诉大家。”她说,走到窗边,将展开的绣架缓缓合上,竖靠在墙上,“出门在外就要互相照应。”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