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朝露迷濛着眼,抽噎道:
“阿母,我就不能不嫁吗?我就不能逃去外面躲起来吗?”
母亲收了温柔的笑,冷冷道:
“你若不嫁,整个乌兹都要跟着遭殃。大梁四皇子横扫西域,战无不胜,亲点要乌兹王女入长安为妃,乌兹王岂有违抗之力?”
朝露愣了愣,问道,“长安,不就是阿母的故乡么?”
“是长安啊……”母亲眼中流露出憧憬之色,连面容都柔和了几分,“长安城墙绵延三百余里,像是塞外群峦覆雪。骊山北构,渭河穿流,宫室园囿,华贵如云……我儿到了长安,就知长安好,愿在长安老。”
母亲掰过她的脸,对着镜子里哭得梨花带雨,双目无神的美人,道:
“再者,四皇子马上就要夺了帝位,你一嫁过去,就能受封为妃。“
她的手指一点点划过朝露细嫩的皮肉,目中溢着朝露看不透的狂热和激动:
“我儿貌美如花,能歌善舞,假以时日得了宠,就是皇后也做得。”
“你不必担忧,阿母我在长安有好多旧识,我母族在朝中有的是名臣良将,将来都是我儿的助力……”
朝露不解地追问道:
“可四皇子为何偏要亲点我为妃?”
母亲俯下身,在她耳边温声细语道:
“我见过四皇子李曜,身高八尺,器宇轩昂,一表人才,一看便有帝王之相。难道不是顶顶好的夫君么?定能让我儿满意……”
朝露浑浑噩噩,连哄带骗,被一纸婚约胁迫,踏上了嫁去大梁的鸾车,一辈子不曾归乡。
最后,所谓良配夫君李曜,将她弃之不顾,一箭穿心。
……
朝露从前世的回忆中回过神来,不自觉已是泪流满面。
这一世,怎么又有一纸婚约。
父王为她定下她不知道的亲事,三哥也要她嫁人,连佛子都想将她送到她未曾谋面的夫君身边。
止不住的泪水泅染她织线的袖口,晕开一层淡淡的金光。
朝露撩起眼皮,看到洛襄神色复杂地望着她。长指抬至她眼前,似是想要替她拂去泪痕,却始终没有落在她面上。
她心中一动,不管不顾地跪走过去,扯了扯洛襄低垂的袖口:
“襄哥哥,我不想嫁人。”
他轻轻皱了皱眉,似是愣住了,却也没有推开她。声音很沉:
“为什么不想嫁人?”
“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……”
干脆利落。
这一句,全然是情不自禁,在她还未细想的时候,就脱口而出了。
话一说完,连她自己都感到错愕无比。
即便她不断告诉自己她只是需要他的庇护,可是下意识的反应无法再自我欺骗。
朝露感到心底像是泛起一圈极浅的涟漪。她别过头去,抹了一把泪,错开他直视的目光,狠狠地抿着被泪水浸润的唇瓣。
不欲让他看到一丝一毫的端倪。
洛襄眸底闪过一丝惊讶,顿了顿,眉头皱起,浓睫低垂,静静问道:
“你有喜欢的人?”
朝露微微一怔。她抬眸,对上他平淡无波的眼,喉间哽了哽,郑重回道:
“有的。”
他永远身姿挺拔,一身玉白,如寒崖雪松,清冷出尘。他为了救她的性命,甘愿破戒,背负一世骂名。他说她是污泥里生的莲华,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。
只可惜,他是个僧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