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彩琉璃瓦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白光。她还看到宫人惊恐的神色,沿途跪倒一片。
她以为,是她痛苦的样子太过骇人,却不知,抱着她的男人更加阴沉可怕,身后跟着一队武装的禁军似是要屠尽半座宫城。
泪水在她不自觉的时候满溢,渐渐泅湿了他名贵的玉白描金袈裟。她无措了扯了扯他的衣襟,哽咽道:
“法师……我不想死。”
她当时才入宫,方得了圣宠。
虽然她这个汉文师父素来不喜她,她也常跟他对着干,拜师的束脩还选了酒肉羞辱他。
她希望他大人不记小人过,救她一命。
她才活了短短二十年,人世间诸多美好的事物尚未经历。
她想活下去。
骄纵了半生的洛朝露从来不懂怎么求人,只是哭个不停,抓着男人的衣襟不肯放手,贝齿都要把唇瓣咬破。
“你不会死的。”
模糊的眼帘中,一道沉静的眸光落在她身上。
专注且执着,像是奔流不息的河川,百转不移的寒峰。
她微微睁眼,只能看到他面上丑陋且凶厉的疤痕。她向来是怕的,此时却觉得很心安。她顺从地又闭上眼。
片刻后,恍惚又听到一声极其低沉的叹息:
“我不会让你死的。”
后来,她才知道,若非国师派禁军出面,太医令尽数被扣在皇后宫中,无人替她诊治。
那日,李曜在京畿练兵,入夜才赶回皇宫,一身戎装马不停蹄就来到她的宫中。
他入宫的时候她方醒来,守在她榻前的国师已不在了。
她尚出昏迷,意识模糊。浑浑噩噩中,听到太医欲言又止,言明她身子已无大碍,只是今后无法诞育。
她恍若看到李曜垂下眸光,背转身去,不知是失望还是舒了一口气。
年轻的帝王雷霆之怒,皇后披发素服,负荆在背,跪于勤政殿前哭啼一夜。直到从北匈班师回朝的国舅来求,才被赦免。
她养病期间,才隐约知道实情。不过是她前几日被糕点噎住,干呕几声,就被误会有孕。
皇后并非真的要她死,却不知她体寒,那一盏药量惊人的绝育茶,差点要了她的命。
朝露甚至有几分感激这一盏茶,绝了她所有念想。
满朝文武不会允许血统不纯的皇子出生,威胁到大梁的国本。这一点,李曜甚至是默许的,心照不宣地和朝臣达成一致。
所以,她作为异族,在这宫中,本就注定一辈子不会有子嗣。
只有国师,力扫一切障碍,救下了她。
若非他,她连命都留不下来。
***
翌日。
洛朝露一觉醒来后头疼欲裂。
她的酒量一向不大行。从前洛枭能喝一坛,她喝了半坛便醉了,时常要被他取笑好久。
朝露揉了揉发胀的额头,隐隐回忆起,昨夜好像又梦见洛襄了。
他柔柔地抱着她,轻声哄着她,对她说了很多话,就像从前那样……不,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与缱绻。
怕是只有在梦里,他才会如此待她。
朝露心中怅然,慢吞吞地从榻上起来,洗漱一番。她一掀帘出门,迎面便遇上了一个人。
她的脚步瞬间顿住。
那人身长玉立,听到帐幕翻动的声音,微微侧身,露出遍布全脸的黑疤。
朝露立在原地,心中打鼓,一时不能断定,他只是恰好路过,还是特地来寻她的。
气氛有几分尴尬,她犹疑着上前,硬着头皮开口道: